“语音能出卖人的情绪,高不高兴全在里头了,”关子洲说,“要有点儿神秘感,让对方去猜你发的这几个字儿什么意思。”
游弋不解地问:“四个字能理解出多种意思?”
“大致方向两个吧。”
“你说。”
微微皱起的眉头愈发显得模样认真,关子洲憋住笑:“就拿‘在干什么’来说,可以是忙不忙的意思,也可以是我想你了,怎么一直都没有声音。”
游弋想也不想地拒绝:“换一个。”
“所以要让对方去猜你究竟是哪种意思,不过吧,”关子洲感慨,“一个除了工作,百八十年不发消息的人,忽然问和工作无关的内容,不用猜都知道是哪种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游弋脱口接上:“所以我确实是想他了。”
关子洲一脸见鬼地扭头:“......不是还有忙不忙这一层意思?”
“我知道不是。”游弋烦躁地点开软件。
“想好说什么了?”
“没有。”
关子洲探过头:“要不这样,你随便发一个设计上的指示,他肯定问你什么意思,你就说发错了,这样不就......”
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关子洲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又快速在游弋脸上扫视一圈。
严肃了一整天的人终于露出笑容,并且还是极其少见的模样。
像荆棘上忽然停留了一只娇嫩的蝴蝶,也像沙漠里焦躁的人忽然看见了水源。
关子洲不禁回想起之前游弋说过的话,如果不是今见山,也不会是其他人。
确实,如果仅凭温暖来抚慰心灵,那么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是今见山,而游弋也不会到了今天才魂不守舍。
因为那条忽然出现的文字说——把我丢这儿一整天不问一句?记得我说过吧,不说话就亲你,等着。
游弋眉宇舒展地按下语音键放在嘴边——“在哪?”
——估计二十分钟到。
——“不急。”
收了手机,游弋拿起酒杯向一众人解释要失陪的原因。
等众人说说笑笑终于放过一马,他拿上空了的水杯站起身。
“要人人都有你这酒品,派出所能少一半儿警察。”关子洲跟着要起来。
游弋按住肩:“少喝点,走了。”
“知道关心人了。”关子洲仰头打趣地看他,“游弋在爱情河里就是不一样。”
“竭力抚循的关心人瘼之员不足以水补救。”游弋摆了摆手。
今日风很大,绿色安全网外是晃动的草坪树木,又有在沙砾堆上来回拨动的绿色防尘网......
这些都是日复一日的风景,眺望出去没有区别。
一路晃荡到施工地附近,游弋手持水杯,在湖泊边的木椅上坐下。
后方浇筑混凝土的振捣器不停发出嗡嗡噪音,叉车来来回回扬起灰尘,吼叫和谈论在当中倒是显得安静很多。
游弋端详着空水杯,良久后,他握住底部慢慢举起来。
很远处的冰川上长出了草,没了牵引绳的北极熊狂奔摆动尾巴,竟然有穿着清凉的人在冰湖边洗手。
原来冰洞里可以驾驶汽车穿梭,还能让庞然大物顺利行走上冰桥。
不过还是震颤着让角峰砸下碎块,跌落在桥下遮挡住了阳光,让待融化的冰形成了冰蘑菇。
不妙,是援救者在僻静荒芜地发现了他丢弃的车,看缓慢靠近的架势,应该是要逮住回......停了。
寒气顺着降落的车窗全部扑进去,救援者应该知道轻重,可也穿着清凉,冰霜全都覆盖面部了,却还面露笑容。
游弋稍稍歪头,半遮半露的从水杯一侧看过去。
什么单位的救援者能好看成这副模样,能让冰川融化,能让夕阳把粒雪盆原封不到归还到他手上。
手机应该要响了,果然。
游弋掏出来按下接听,刚放在耳边,距离不远的人开口了,好像总是先一步出声。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想跟我回家吗?我家虽然不是很大,但可以让你随便上飞下落,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你。乖,别躲着了,出来吧。”
温柔的语调好像要溢出水来,又有小心翼翼在里面,真用了哄孩子的声音,却是在诱拐一只猫回家。
游弋被逗笑了,他配合的原从水杯侧面看过去:“养我很难。”
“是有要求吗?要不说一说,我看看能不能满足。”
酒意再次上头,游弋脱口说:“含.嘴里,捧手里,抱怀里。”
电话里蓦地沉默下来,游弋瞬间酒醒了。他挪动杯子遮住自己的脸,目无焦距地对着水杯。
他确定自己还是醉了,因为混沌的大脑根本想不出一个补救方案。
游弋动了动嘴唇,想用最方便的“只是玩笑”来搪塞过去,可到了嘴边怎么都觉得不太妙。
因为这话太像是一个荤话,用玩笑搪塞更像是试探无果的挽救,不但出了乖还露了丑。
“别躲。”
两个字带了无可奈何的缠绵,因为更深层的祈求,浑身血液都像是被浸泡在了酒里。
游弋喉结滑动了一下,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僵坐着。
确实像拿他没有办法,那头只好再次出声让话题继续下去。
“很巧,每一个我都能满足,还能附加几个。”
“亲着。”
脸颊开始发热,宛若已经穿过电流吻上了耳廓,又在脖颈用扎人的短发耳鬓厮磨。
“牵着。”
故意停顿给出时间想象,或许对方也在想象,也或者在回忆中品味。
“搂着。”
夕阳被挡住,余光里站定了一个人,紧接着水杯被指尖轻轻拨开。
游弋眼睫颤了颤,不为所动地保持姿势。
今见山没有挂电话,他半跪在游弋的腿边,仰头帮着梳理散乱的头发。
梳理整齐后,他低缓地笑问:“摸着,捏着,暖着,好不好?”
游弋迟钝地垂下视线,用目光在这张脸上慢慢描摹。
“如果这些还是不能满足,”今见山低头吻了吻游弋的膝盖,“那每天都做你喜欢吃的食物,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洗的干干净净,还抱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原来不胜酒力的原因是心脏负荷不起,游弋忍耐住绞痛,问:“如果还是不满足。”
“如果还是不满足......”
今见山撑着游弋的腿凑近:“那只好来硬的,套个麻袋直接掳走,反正没有人看到。”
游弋:“如果有人看到。”
“掳走就是我今见山的,天王老子来也没用。”
对视许久后,游弋握住胳膊往旁边拉了拉,今见山会意地起身坐在旁边。
他看着游弋将空水杯和手机一同放在椅子上,然后起身往车边走去。
游弋喝酒了,身上有很淡的酒味。神态与前天喝了酒的模样没有什么区别,镇定的好似千杯不醉。
但今见山还是不完全清楚游弋喝多了是什么模样,不,他刚刚才看过。
躲在瓶子后面歪头的模样非常勾人,也非常柔软可爱。
不像猫,像第一次见人的狐狸。
是今见山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灵动,也是镌刻在心里一辈子的画面。
今见山看着游弋步伐沉稳地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在车里拿了东西。
看来确实是时刻都在观察,不然不能记住他开车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