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第二声出口,伫立的身影迟钝地动了,缓缓侧过身朝他看来。今见山只觉得看不清,什么想看的都看不清,他只好挂上笑主动往前,一路绕过柳树下的椅子站定在游弋面前。
“在想什么?”今见山举着伞将游弋一起罩住,随后在他脸上一寸寸地扫过。
发丝缱绻在眼睫上,随着缓慢眨眼的动作跟着缓慢升沉,上翘的眼尾发红,没有任何湿润有迹可循。
今见山捻了捻指腹,没有多做犹豫地抬起手将那缕发丝拂在耳后,然后扫净游弋头上的雪顺手落在他后背,揽住人往前挪了一小步轻轻抱上去。
他没有冒然去说任何话,没有做安抚拍打的动作,右手也很克制的握着伞,这是个一动就能松开的拥抱。
怀里的人很凉,也可能是衣服本身被吹的冰冷,总之今见山感知不到体温,连带耳边的呼吸声也杳不可闻。那种难过再次漫上来,他迫切的想再做些什么。
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拥抱的人说话了,明明两人贴在一起,今见山却觉得他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沉睡很久很久的留声机放了一张落满灰尘的唱片,断断续续撕扯着耳膜又钻入心脏。
“贝壳虽然死了,却把它的美丽留给了整个世界*。说的到底是贝壳还是珍珠?”
今见山艰难地吞咽了下,故作轻松地说:“珍珠吧,付出或是奉献。”
“我问的是字面意思。”游弋很平静地说。
今见山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贝壳就没有珍珠,如果是字面意思那应该都是。”
“所以贝壳为什么会死?”
不知道听的人究竟想要什么答案,此刻首先要做的应该是帮他脱离出这种状态。可今见山不想以一种敷衍或是安慰的方式来回答游弋不明其意的问题,哪怕答案可能并不准确。
“生存环境的原因,死了说明所处的环境淘汰了它,”今见山顿了顿,“如果贝壳不死,就不会留下好看的珍珠。”
“淘汰......”游弋喃喃重复。
能感知到颈侧连带耳朵处被温暖熨贴,没有不适,游弋却依旧体会不出这是种什么滋味。
他细细感知了十秒或者几十秒,在闻到淡淡的柑橘气息后,他的手绕过今见山的胳膊,在肩背上轻拍了两下,喑哑地说:“谢了。”
不知道说的是不是拥抱,今见山松开环抱往后退了一小步,故意不满地啧了声:“游老师故意的?”
游弋看着他的眼睛:“故意什么?”
“故意用很高的评价抬高我,”今见山语气略带不满,“完事儿我想讨个谢礼都不好意思讨,干听人谢还得面带微笑说不客气。”
“想要什么谢礼。”
“不急,我能先问你个问题么?”
两人的距离很近,游弋并没有退到伞以外的范围:“问。”
“知道为什么是今天来找你?”
“你说。”
今见山沉默片刻,气笑了:“合着游老师根本不知道我出了趟远门?”
“我应该知道?”
“......你可以回答不知道,加个应该是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今见山咬了咬嘴角,“本来打算免费送,现在我反悔了,电话手表的钱别忘了转。”
游弋很轻地笑了笑:“所以去了什么地方?”
“满城村。”今见山伸手摸到衣服口袋,掏出烟和火递给他,“给我也点一根。”
游弋扫了眼他的手,两手插兜很礼貌地说:“谢谢,我不吸烟。”
“......操。”
今见山乐了,放回烟二话不说揽上游弋的脖子,调转身架着肩就往玻璃屋的方向走,搭在肩上的手却摸到了一手的水湿。
“两次让你记得这么清楚?没发现啊,游老师还是个挺记仇的人,说吧,出生年月日,我好给你看看是什么星座。”
其实有点试探了,如果游弋是个封闭在一方世界里的人,这种无谓的东西必然不会有任何了解。就像那首《亲密爱人》,即便有人告诉他,他也不会往心上去。
此刻今见山抚上这片水湿,希望他直接回答星座或是嘲讽两句,要么索性一贯地沉默,而不是为了延续话题说出什么年月日。
“11月19。”游弋任由今见山揽着肩,和他共用一把伞往平台处走。
今见山心里刺了一下,偏过头笑说:“难怪,游老师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星座?”
“你说。”
“说之前得先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明明冰天雪地里再不见一个人,今见山还是凑近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性.冷淡是真是假?”
游弋偏头意味不明地看他:“真假对你很重要?”
“......”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今见山提醒:“人说星座呢,往我身上扯什么扯。”
游弋微微挑了挑眉,转回头说:“真假参半。”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参半的意思是半途蔫了?”
游弋笑了声,没有绕弯子:“能.硬,但没有欲.望.”
“......”今见山攥了攥手里的伞柄。
直到进了屋子今见山也没有给说道是什么星座,游弋更像是忘了。
“喝什么?”
“别麻烦了,白开水就行。”今见山脱了外套,把背后挎着的包扔在沙发上,取出一个黑色盒子走到吧台对面坐下。
倒好水,游弋推给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怎么着,没事儿不能找了?这么久没见不能过来寒暄两句?”
今见山把盒子推过去,从糖果盘里拿了颗太妃糖拆开扔嘴里:“礼物不能当面拆,走了之后再看。”
游弋盯着盒子看了会儿,什么也没说往卧室走去,今见山咬着嘴里的糖,跟到他身后。
到了卧室游弋抬手把身上的衣服掀了,今见山倚着门笑道:“把人扔一边儿倒个水算是应付完,游老师这么待客?”
“未必是客。”游弋没回头,三两下把裤子也.扒了,只穿着一条内.裤往浴室走,“十分钟。”
等人走进浴室,今见山原回到吧台坐下。
游弋太聪明了,今见山怀疑说到“满城村”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来意。
没用上十分钟人就出来了,今见山从手机上抬眼:“不吹能干么?”
游弋敷衍应了声,擦着头发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然后坐到壁炉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边擦边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