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皆有人见,对韩凛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泽。
否则,自己多怕年岁煎熬。
等老的时候会忘记,年轻时还曾不要命地,爱过这一场。
韩凛旋即拍了拍对方肩膀,将千言万语都归于无言之中。
“你真的甘心吗?”韩冶显然还没有问完。
他虽知道以韩凛的身份地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甚至当日还拿这话提醒过秦川。
可换了自己,韩冶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韩凛脸上的笑容,像一副展开的画卷,上面皆是满满的留白,清淡又荒芜。
他的内心在嘶吼呐喊,面上却只是平静如水。
当然不甘心!
又怎么会甘心呢?
若换做其他,自己定是死都不会放手。
可如果把家国和私情放在称的两端,自己也只能舍己为公。
这是自己的宿命,也是秦川的宿命——
生在皇家、贵为公侯,就要随时准备着牺牲。
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
很奇怪的,韩冶读懂了韩凛无法开口的话,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这次,换他抬手安抚自己这位皇兄,并以一个坚定的眼神回应道: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守着你和秦大哥,好好守着中州!”
和煦……温暖……干燥……
这是秦川现在所有的感觉,每一种都让他觉得惬意又舒服。
慵懒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睡在琵琶湖边的草地上。
周围,是连成一片的茫茫雨雾。
奇特的是,这些水汽怎么也沾不到身上。
就像有什么无形的屏障,将自己阻隔在了这潮湿之外。
顾不得探寻其中奥秘,秦川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团聚集起的白气,随着熟悉的声音晃动着。
“呵呵呵,夫君真是好睡……人家这可就要回去了……”
一个鲤鱼打挺,秦川踉跄着扑向了那团影。
而就在抓住的瞬间,那影便消散了行迹。
又在不远处汇聚成一团新的,继续重复着那句话。
这样的靠近与远离,已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秦川发现,自己追得越近,那影跑得就越快。
可每次,都会在不远的地方重新出现,勾引着他不断向前。
终于,他忍不住了,对着这片苍茫大声喊道:
“你哪儿也不许去!你只能是我的!”
这句被压在心底,又垒上无数巨石,缠上无数锁链的话,还是借由梦境倾吐了出来……
“怎么还不醒呢?药也灌进去了,热度也退了些,可怎么就是不见醒呢?”
萧路坐在床边凳子上,看着秦川在睡梦中拧紧的眉头,担忧道。
秦淮站在萧路身侧,眼神亦是忧愁,口中却安慰着:
“他这是太累了,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也好。”
两人说话间,榻上之人一个激灵,将额头上用来降温的手帕晃掉了。
此时,梦中的秦川已不知围着琵琶湖绕了多少圈。
却怎么也无法抓住那团影,更无法让那团影说些别的话。
就在这无计可施的边缘,头顶上忽然传来隆隆雷声。
秦川不自觉抬起头,听到雷声中还夹杂着交谈声。
“我去给他换块手帕来。”是师父,他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愁苦?
“我去换帕子,你在这里守着他吧。”还有爹爹,他好像有心事似的。
还不等秦川纳闷,不远处那团影又开口了。
“小川,你该走了。”
接着,就消融了形状,漫天雨雾亦随之不见了踪迹。
一阵剧痛涌上心头,秦川猛地睁开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
萧路见状,喜悦之情简直藏也藏不住,直说:“醒了醒了,总算醒了!”
秦淮稍微好一些,可激动到发颤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连日的忧心忡忡。
嘴巴张合了几次后,秦淮说:“我去叫小松,那孩子还等着呢。”
秦川愣愣地看着熟悉的床帐,想着自己是怎么回得府里,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正当茫然之际,一股重量忽地实打实压到了身上,直念着“师父、师父、师父”。
声音又哭又笑的,还带着鼻涕泡的呼噜声。
“去给你师父端碗粥来吧,他还没吃东西呢。”萧路把小松从榻上抱下来。
小家伙答了句“好”,飞也似地跑走了。
秦川挣扎着坐起身,第一句便是,“爹爹、师父,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秦淮很是体谅地拍了拍他。
“爹明白……什么都别说了,养好身体要紧……”
“看来爹爹,是都知道了……”秦川心里想着。
为他们这份包容而感动,也为自己今次的胡为而愧疚。
只是重复道:“谢谢爹爹,谢谢师父……”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见此情此景,萧路不知怎的也红了眼眶。
他躲避似的低下头,寻了个借口说要去端几碟小菜,就出门找小松去了。
把时间,留给了榻前这一对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