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此次特意安排您听取殿前问学,是为让您多多习学、进益,将来好早日为中州分忧。”
孙著看着淳王这一会儿一个样的动作,心下也是好笑。
面上却仍旧风平浪静。
韩冶忙不迭答允道:“好!只要是皇兄的吩咐,我无不从命。”
说完就招呼手底下人,取了个精致的食盒来。
对孙著说:“这是我外出时特地带回来的新奇点心,京城里没有。劳烦孙总管带回去,给我皇兄,他一准喜欢!”
孙著毕恭毕敬地接过食盒。
乐道:“淳王一番心意,老奴自会带到。若没什么别的吩咐,那老奴就告退了。”
将孙著一路送出府门,韩冶才折返回来,想着几日后的殿前问学,心里充满了期待。
转眼间,深夜已至。
秦川躺在床上,想着圣旨上说韩冶也要去听,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而转念一思,当天有那么多大人物在场,他总能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了吧?
虽然知道对方年纪小,偶尔有出格之举也算不得大事。
但万一出了纰漏,失面子的可是韩凛啊。
“唉……”
年纪不大心事不少的秦川,在一声声叹息里,想着他们几个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慢慢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他又做梦了——
梦里夏日炎炎、烈日当头,树上蝉鸣直吵得人头晕目眩。
眼睛花得似要辨不清方向。
从地上蒸腾起的热气,不断攀升着,直到与大大的太阳连成一片。
看什么,都好像隔着层涌动的暗流。
哪怕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秦川与韩凛的兴致都分毫不减。
两人在王府后院的金鱼池边,一边切磋剑法一边赏莲观鱼。
甚至还学着古人舞剑时的样子,每换一个招式就吟一句诗,简直快哉乐哉!
就在两人凭剑而立,稍作歇息的间隙。
秦川看见黄义,拿着碟芙蓉清心酥走了过来。
笑容和蔼地,招呼他与韩凛过去吃点心。
不等自己反应,韩凛先一步丢下剑跑了过去。
顾不得洗手就去抓盘里的点心,还开心地和黄义说着话。
可秦川,却不知从哪儿涌出来一股莫名的不安,对着韩凛大叫道:
“别吃!有毒!”
点心应声落地,震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爬上韩凛的脸。
面前的黄义就张开大嘴,伸出长长的手臂,要去追扑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
不想有此变故的韩凛,只能左右闪避,以此来化解一次又一次狠命地撕扯。
一下闪躲不及,韩凛左肩的衣服被扯掉一块。
殷红的血液,瞬间浸染上淡黄色衣衫。
紧接着,黄义的身体就变得奇怪起来。
秦川看见他身上的皮肉,正慢慢剥离下来,掉落到地上。
鲜血染红了黄义的衣服,很快便渗出血珠,流淌成血河。
但对方好像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似的,还是那样向着韩凛抓去。
嘴张得越来越大,发出“咯咯咯”的渗人笑声。
秦川看见,黄义脸上的肉已经快要掉光了。
眼球从眼窝里掉出来,“啪嗒”一声滚进了草丛里。
嘴唇早已分辨不出形状,只露出阴森血红的牙床,和惨白残缺的牙齿。
就在他马上又要抓到韩凛的当口,秦川提剑冲向两人。
一个格挡,就将少年护在了自己身后!
那凛冽的杀气,让状如妖魔的黄义,都呆滞了片刻。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秦川看见黄义的手如鹰爪。
尚未完全消融的筋肉,包裹着森森白骨。
那空洞的眼窝里,向外爬着蛆虫。
鼻子早就完全烂没了,只留下一个扁平的空洞。
可他的嘴还是咧着的,像地狱里恶鬼的惨笑。
一声惊天动地地大喝,伴着用力挥舞出的剑光,黄义的身躯被斜斜劈成两半。
人头咕噜一下滚落在地,牙齿却依旧骇人地抖动着。
仿佛下一瞬就要飞起来,啃咬面前之人的脖颈。
没有了下身支撑的手臂,仍不死心地抠着泥土缓慢前进着……
秦川顾不得眼前景象的诡异与恐怖,他只想保护韩凛。
深吸一口气后他闭起眼睛,向着那一堆破碎的骨骼血肉,连续斩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川只觉自己手臂都酸了,手掌传来火辣辣的疼。
他这才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想要查看地上的情况。
谁知,地上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日头还是那么毒、蝉鸣还是那么吵。
而自己,又回到了和韩凛凭剑而立的位置上。
有条红色锦鲤在此时跃出水面,画出道弧线惊起水花闪耀。
随后又落回池中,带起涟漪阵阵。
这……这些都是,刚才出现过的画面!
秦川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回廊拐角处,那里黄义端着芙蓉清心酥又出现了。
只是这一回,他的笑容里没了佯装出的亲和,而是变得阴恻可怖。
“不可能!”
秦川大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口喘着粗气,像个溺水多时才被救起的人。
冷汗被头发捂在里面,顺着发丝蜿蜒流淌下来。
每触及一下皮肤,都让他止不住地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