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层的徐铭石,仰头苦笑了几声。
他一早就看出了旧三策的颓势。
只是苦于没有更新、更好的拿来替换,才这么拖延着、消磨着。
到最后,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等旧的政策实行不下去了,就会有新的冒出来。
现在看来,这是何等的昏聩无能啊?
可那陈大人不同!
他一定是在很早之前,就想好了对策,才会选择出山入仕、登阁拜相。
“真想快些看到那些全新策略啊……”
徐铭石喃喃自语道。
轿外,人声喧哗,把他的惆怅一扫而空。
如今,他只想抓紧这些叫卖和忙碌之声,守住他们、守住中州。
这样一路想着,一路便回了府。
当轿夫落轿后,徐铭石开口问门前之人,“今日可有来拜访之人?”
“回老爷,没有!今日,并无人前来拜访!”小厮照实回答。
“很好。”
徐铭石心想。
“宫门口的故意黑脸果然有用!既表明了态度,又省去许多麻烦。”
“这一场我不阻拦施压,适当时候支持一把,就足够了。”
“剩下的,还要看穆王和秦将军,那才真是暴风的风眼!”
慢条斯理地下了轿子,徐铭石告诉贴身的管家说:
“从今日起,徐府闭门谢客。无论谁来,你们都给我挡住了,只说我旧疾复发,需要静养。”
“是!”管家听出了话里的异样,赶紧答应着。
与徐铭石这边的清净不同,穆王那边还没等进门,管家就告知他齐王已经到了,现下正等在正堂。
一听是齐王出面,穆王不禁松了口气。
这个兄弟啊,比自己的年纪要小是许多。
虽说是同辈,看着却好像两代人。
是父皇在位后期的宠姬所生,自幼倍得偏爱,简直宠上了天。
但奈何,那孩子生性豁达随和,从无恃宠而骄之事,反倒十分公正刚直。
穆王吩咐了句备膳,理理衣衫就往正堂走去。
还没走到院内,就已远远看见个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前,显然是焦急万分。
又是那样笑着开场。
穆王的声音,先行飞奔进了院子里,人影还看不清,话就到了。
“哈哈哈哈,你当真是好快的脾气,好快的脚力啊!我这还没回来,你倒先来等着了!”
“六哥还笑得出来?这一遭,咱们那好侄儿,闹得是哪一出?”
齐王是连客套话都不说,上来就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哎,贤弟火气别这么大!再怎么说,那也是天子,可不能张口就怪啊!”
穆王依然笑着,插科打诨道。
“我能不急吗?我知道你们这么做,其中必有个缘故,可其他宗室知道吗?百官知道吗?”
齐王连珠炮一般道:
“这么忽然地就要拜相,我是怕你们兜不住底,要坏事的!”
穆王看向齐王,眼里满是欣慰和赞许。
“我就说贤弟你不是那班俗人,果然眼光独到,想事情长远!”
齐王并不领这些话,抬手做了个挡的姿势。
“你别拿好听的来堵我的嘴,今儿得不到个合理解释,我是不会走的!就耗在你府上!”
“哟哟哟,这么大个人了,又是王爷,还想赖在我这儿,蹭水蹭饭不成?”
“你别拐到别处去!快告诉我,这次为何要急急拜相?虽然皇兄封相位时,从未说过不可重开之语,可这也太快了!他登基还不到一年呐,就碰这颗钉子!”
齐王依然忿忿。
“进去说,咱们进去说,好吧?”穆王一手拉着齐王衣袖,一手往屋里让。
“进去了,我保证原原本本告诉你实情,连同陈大人的来历主张!保管你听完,也和我们一样心急,恐怕还会怪我们走得晚了!”
“真、真有这么神?”齐王的脾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一听这话,老老实实跟着穆王进了屋。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穆王给他分析了现今中州和南夏的局势。
以及“秦相三策”如今显露的弊端。
当然,还有第一次和陈大人详谈时,对方所贡献的“新的三策”。
齐王从一开始的怀疑观望,逐渐听入了迷。
中间甚至拦着不让穆王喝水,只催着他快些讲。
直到讲完,穆王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在咕咚咕咚灌下一碗茶后,穆王听齐王道:
“当真高明,当真高明!这位陈大人果然不凡!这些良策,真是……何处想来得呢?”
说着,脸上仍一副痴迷之相。
穆王乐着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下,明白陛下的心思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这险值得冒!”齐王如梦初醒般喃喃着,恍若呓语。
紧接着,他向是意识到什么一样。
站起身对着穆王行了个大礼,道:“方才是弟弟我冒失,六哥您别怪我!”
“哈哈,你要不是第一个来,我还嫌奇怪呢!”穆王笑得声音更大了。
“您放心,现下我既已知晓背后深意,定会帮陛下和您,在宗室中调和。”齐王许诺道。
“你啊,不让人当刀子使就不错了。”
穆王挠挠头,他看得出齐王得好意,可又怕牵连这位闲散王爷。
“哎,六哥别以为我不长进!这回我之所以来得这么快,就是怕自己轻信他人之言,才直接问你的!”
齐王的态度和表情,皆认真起来。
“进益!进益,当真是进益了!”穆王点点头,放下心来。
“我估计宗室里,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穆王分析道。
“前面有我压着,你这儿再不肯出头……那帮子只想保全富贵的,刚开始可能会愤愤不平,后来一想就能发现,这事儿跟他们完全没关系啊。他们是王爷,是皇亲国戚,有没有丞相,他们还是荣华富贵、用之不尽的。”
“话虽如此,但到底是皇兄当年,下旨封的相位。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顾皇家脸面了?”齐王思索着。
穆王再乐。
“连你都说了,当年皇兄从未明示过,相位不可重开。这事儿你都知道,他们会想不到?恐怕大部分人,都是拿这个搪塞自己,也搪塞别人罢……”
“也是,”齐王笑着挠起头来,随之往后一仰,“他们里面,只怕大部分都等着我闹上一场呢!这次,幸亏我留了心!”
“见你撺掇不动,只怕还有一人可用,只是效果要差远了。”
穆王今天很有耐心,有意要提点自己这位弟弟。
齐王坐正,想了一会儿,道:
“六哥,您说的不会是韩冶吧?那孩子,可是一心向着陛下的,总不会蹚这种浑水吧?”
“越是一心为着陛下,越容易被人利用。”穆王没有否定他说的人选。
“唉……那就看他,能不能有我这般运气了……”
齐王也默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