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皎速度果然够快,当晚就把东西弄到手,她大半夜偷偷摸摸溜进来恰好撞上楚律,叶乔趴在窗户边偷听着,幸好楚律也没有多问,就打了个招呼。也亏颜宁不在,不然依照他藏不住事的性子,非得说给沈怀慈听不可。
云皎皎一入内,忙坐到桌边,叶乔殷勤地给她倒了杯水,双眼亮亮的:“如何?”
“为了买这玩意我可以浪费了好几张传送符,最近仙门查得严,鬼市都不敢做生意了。”云皎皎从后腰摸出个小瓶:“两百五十年前的货色,看看。”
“不会失效了吧?”叶乔摸着瓷瓶凹凸不平的表面,上面还封着口,她犹豫了会,打开瓶盖,嗅了嗅,没什么感觉:“你不会随便拿个假的来糊弄我吧?”
“你好歹换个人啊,你不是百毒不侵么?”云皎皎扶额。
叶乔觉得有理,她爬到床底拽出了睡得昏天黑地鼾声如雷的渊仲,用指头戳他毛绒绒的屁股:“渊仲,渊仲,醒醒,开饭了,再不起来饭要被烛龙吃光了。”
渊仲睡梦中用后腿蹬她,扑腾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醒了,他睁开乌溜溜的眼,被人吵醒自然没什么好话:“你个小贱人大半夜不睡觉找死——”
叶乔指尖一弹,那怒火中烧的眼变得恍惚,眼皮子打着颤,再度恢复人事不省的状态。她又戳了戳,这次加重了些力道,渊仲还是没醒,至少这药对魔兽有用,叶乔略略放下心来,一脚把他踢回床底。
“如何?”云皎皎翘着腿看她。
叶乔瞄上了旁边懵然的墨言,她又抠了点到指甲里,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不错,有用。”
“药理之术,逍遥宗天下第一。”云皎皎揉着腿道:“你要怎么谢我?”
“自然是——”叶乔出手如电,屏住呼吸,药粉顷刻间在三人间散开:“梦里谢你咯。”
云皎皎眼睛发直,扑通两声,这两个人接连倒地,不知是不是之前的药力开始发作,她也觉得有些晕乎。
把这两人放上床,门外陡然响起敲门声,是楚律:“师妹,你在么?”
叶乔看了眼昏睡的这两人,放下床帘,打开门,楚律拿出一本册子:“先前遇上云师姐翻墙,她掉了本这个。”他朝里面看了看,“云师姐就睡着了么?”
“年纪大了一沾床就睡。”叶乔接过,看向他身后的屋子:“怎么还点着灯,师尊没睡么?”
“他似乎在写信,我也没多问。”楚律说到这里,微笑着看她,有些叹息:“师妹,能同你在这么心平气和说一说话,真好。”
俊秀的眼眸里是脉脉的温情和关爱,叶乔怔然,鼻尖有些酸:“师兄——”
“抱歉,我没想到阿姐会骗你,惹得你伤心难过。”楚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论如何,我希望我都是你的师兄。”
“……我也没想到,师兄会是魔族。”叶乔苦笑:“你体内那个灵魂,如何了?”
“他是我恶的一面,当年父尊战败被压枫梧渊底后魔族大乱,母后为我们死了,姐姐为了护我,也吃了不少苦,他……也是那时候出现的。”
楚律道:“姐姐天生不足,为了给她治病,我偷溜出了魔界,结果遇上了神殿的人,他们一路追我到地界,为了躲他们我逃入了酆都,结果莫名入了轮回,投胎转世。”
淡淡的语气诉说着这百余年来的过往,楚律有些怅然和迷惘,她还是第一次看这位温和稳重的师兄像个孩子一般不知所措,叶乔上前一步,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药香柔柔漂浮着,她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都还在。”
“……”楚律身子一僵,而后回抱了她,这个拥抱温暖,纯粹,正如他一直以来对其他人的态度一般,像午后暖暖的阳光,干净到极致,他有些惊奇地说:“没想到,你会是神族的少君。”
“……师兄不也是魔族少君?”
“呵——”楚律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三个弟子,居然都不是人族。”
叶乔一愣:“颜宁——”
“这可是个秘密,我也是无意知道的,想必师尊也知道……”楚律轻轻挣脱她的怀抱,“好了,让师尊看见了可不好。夜深露重,早点休息。”
叶乔看着他离开,关上门,翻了翻手中这本封面没字的册子,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这都记了些什么东西啊!
里面的字都是一段一段的,大都是话本中人物之间的对话,或者各地的风俗趣谈,这些东西本无关紧要,她却越看脸越绿,因为后半篇专门留了一大块,几十页纸,记录都是她和沈怀慈在南无城、苍极海牢说过的决裂的话!!
最可气的是,她近乎是一比一复述,一个字都不差,中间还横插一大段比喻、排比,用来生动描写她二人的表情、动作、语气,可谓是栩栩如生,,包括但不限于——
“叶面色阴狠狰狞,形若修罗恶鬼,一把就将掐住了恩师脖子,誓要与他不死不休……眼见爱徒如此,沈欲语泪先流,凄凄惨惨戚戚,泪水如珠儿般落下,手颤抖着伸向那抹黑色的影子,想挽留她坚决的步伐……”
叶乔拧着眉毛继续往后,后面开始胡编乱造,更要让她气炸了。
“只见师徒二人打的难舍难分,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最终还是魔尊险胜,她将仙尊按在身下,瞧见这曾经高高在上仙人之姿的师尊也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掌中玩物,心头恶念顿生,兽.欲.勃.发……”
掌中玩物……兽、欲、勃、发……
叶乔脸色抽搐,她想杀人,她要杀人!
“当师父的怎能容得徒弟如此造次……他眼中含着屈辱的泪,趁着魔尊……之际,仙尊反身将她压下,泪水随着……一同……魔尊……表面连连求饶,实则怒火中烧,不甘示弱……两人各有输赢,难分高下,可谓是,春色无边,鏖战继续,徒弟四两拨千斤,师父一力降十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叶乔抓着头发内心疯狂尖叫,脚趾扣着地面,恨不得一掌拍死云皎皎再扣掉自己的眼!
去死吧都去死吧,这个人间毁灭就毁灭吧,天生万物,老天怎么会生出云皎皎这种货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怒气冲冲杀气四溢地揪着云皎皎的衣领疯狂抖动,这女人和死猪一样喊都喊不醒,到最后只能她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迷迷糊糊靠在床角睡着了。
第二天,册子没了,云皎皎留下一张字条也跑没影了,墨言和楚律都有些奇怪,沈怀慈见叶乔面色阴沉,没多说什么。
叶乔啃着馒头冷笑,云皎皎这几天最好别出现,不然她绝对会把她变成自己的掌中玩物,用来泄火!
赴约之时就在今夜,叶乔白天拉着墨言在外闲逛,摸清了芦苇荡所在,这芦苇比人还高出一大截,可谓是杀人放火的绝佳所在。这几天沈怀慈都被沈夫人绊住了脱不开身,好几次叶乔路过时都听见她拉着他的手在絮叨着过去的事情,三句不离一个对不住。傍晚时见他又被沈夫人拉住,叶乔早早躲进房间佯装休息,墨言劝她道:“叶师妹,你真要出去?”
“自然啦,开弓哪有回头箭。”叶乔趴在窗边等对面的烛火熄灭,余光瞥见墨言犹豫的神色,灵光一现:“你难道受他所托来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