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乔是你,是你!!”她仰头朝着屋顶大声疾呼,那声音撕心裂肺,简直要将屋顶震破,她兴奋地又跳又喊,激动狰狞的样子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仇人再见。云草捂着手臂缩在角落里,被吓得魂不附体,大气儿不敢喘,害怕地看着面前这个又哭又笑,发疯的女人。
最后,她只能看着这个女人像是抽干了力气一般倒在地上,喘息着,眼睛失去了焦距,这个人的脸色迅速苍白下来,试着爬起,却再度摔倒,如此往复了好几次后,她仰面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其实叶乔没晕,只是情绪激动引起了她体内灵流紊乱,牵动内伤,暂时走火入魔而已。虽然身体疲惫的难以支撑,她的神识却始终保持着三分清醒。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轻轻响起,有人犹豫着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始终不敢距离她太近,又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轻轻一声叹息,一块温热的帕子敷上了她的脸,温柔擦拭着。
擦到一半,外面响起砰砰敲门声,这个人被吓了一跳,帕子草草掠过她的脸颊和脖子后她不知被拖到了什么地方,沉闷,带着灰尘的气息,有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是那个涂脂抹粉叫媚娘的男人,他骂道:“这疯婆子跑就跑了吧,只恨她伤了客人,那人正找我闹呢!还好没伤到你这张脸,赵老爷来了,秋香,给她重新收拾收拾,今儿是你梳拢的日子,可得好好伺候,你那老爹和弟妹,还都得靠你养活呢。”
“是。”云草声音打着颤。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怕什么?”男人嗤笑一声,“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别像个木头一样一点儿声也不出。你这房是不能接客了,待会带去海棠厅吧,那个地儿,宽敞。”
“是。”这次颤抖的声音更加明显,带着点哭腔。
随后脚步声稀稀落落响起,房门关上,这里的一切彻底安静下来。一片黑暗中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管弦丝竹停了起,起了停,男女之间调情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片嘈杂与混沌中,一个哭腔尖锐地刺了进来:“老爷,老爷您饶了我吧,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长鞭破空,男人粗鲁的声音响起:“老爷我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可不是买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再哭,我就打得更狠些!来,喝了这个好东西,你就不会痛了——”
被呛到后剧烈的咳嗽声,随之哀嚎被隐忍的呜咽取代,喘气声仿佛就在她耳边炸响,欢乐的喘气像是低低的哭泣……女人痛苦的笑声越来越大,破空声越来越响,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像是沉入了最深的幻梦。
叶乔也沉入了梦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似乎一切都是空是虚无是幻觉,可是为什么有手捉住了她的脚踝,那只手在她身上爬啊爬,带着恶意,用力的掐着捏着,胃液翻涌着,她想吐想尖叫想痛哭,耳边无数声音飘来荡去,有人在快乐地大笑:“阿姐,阿姐你等等我。”
她吓得猛然睁开了眼睛,束缚着的绳索断了,那个声音还在喊着:“阿姐,阿姐你跑慢点,我,我跟不上了——”
这声音太可怕了,仿佛被追的那个人是自己,她手忙脚乱地从床底爬了出来,分不清门和窗的区别,哪里有风,她往哪里跑,随后一脚踏空,强烈的失重感,她摔到了院子里的树上,顺势滚到了地上,院子里的男女都懵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什么都顾不上,只想跑,那个声音还在追她:“阿姐,阿姐,你也分我一个吧,求求你了。”
“阿姐,阿姐,阿姐阿姐阿姐阿姐阿姐阿姐——”
来了,来了,那个声音要追到她了,她在院子里飞速狂奔,有人试着拦下她却被她直接撞翻,男人尖利的叫骂着,好多人开始堵她的路,无数双手朝她抓来,声音越来越大,她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恐惧,眼眶中溢出了泪花,如果被抓到,如果被春娘抓回去,如果被那些魔修捉住——
“砰!”人体撞击后沉闷的重击声。就在她身后。
她站定了,她不跑了,因为那个声音停止了,它已经追上了她。叶乔浑浑噩噩地转过头,不远处青石地面上躺着一个赤裸的少女,漆黑湿黏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那妆容被汗和血染脏了,看起来有些可笑。
血以飞快的速度蔓延着,花开了,花败了。
那双大大的,黑黑的眼睛正看着她,鲜血从鼻子嘴巴里流了出来,叶乔呆滞地看着这双被鲜血染红了的眼,喃喃道:“又死了。这次是谁死了?”
她走过去,踩在血泊中蹲下身,伸出手捋开她被血浸湿的头发,一张年轻稚嫩的脸,残余的泪水从云草死不瞑目的眼里滑落,叶乔认出了这个人,她觉得自己从梦境中苏醒过来了,有些无奈:“笨蛋,为什么不跑呢?”
五指闭上了那黯淡的眼,她蹲在尸体身边,慢慢抬起了头,上面的窗户敞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窗户边冷冷与她对视,叶乔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这个男人嫌恶不屑的表情,她自言自语:“翘翘,别担心,谁敢害我们,我就杀了谁。”
有些东西是逃不掉的,那些已经发生的过去,那些已经注定的命运。
所以她在逃什么?她在害怕什么?逃不掉就杀,杀不过就死。
“如果天下人要杀你呢?”一个声音突然在心底响起。这声音很轻很柔,如流水一般流淌。
“那我就,杀了天下人。”
她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站了起来,立足之处突然掀起狂风,风眼之中业火红莲枪再度出现,携着赫赫威势,劈山斩海,直袭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