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犬本就野性难驯!”木影颔首,沉声道,“且他们肚子空瘪模样,怕是饿了许久!”
“难怪不必旁人看守!”
追影面沉似水,又转向姬珣道:“爷,院里情势莫测,不如明日再来?”
姬珣回望向灯火寥寥的遥处,沉着脸道:“不可!今日已然打草惊蛇,明日再来,怕什么都不会被留下。再者,芦苇丛后方已有人家,你我离去,他们当如何!”
想起路过时偶然瞥经的一老一少,追影目色骤凛:“是!”
不容他几人多话,一声嗥叫穿过长夜,却是那十数饿狼跃出院墙,颇有阵仗的自左右双方包抄而来!
“不留活口!”
“是!”
一道银色剑芒掠经四下。
月华倾落之地,刀光剑影,鬼哭狼嚎!
约莫一炷香后,确认最后一条饿狼咽了气,几人顶着满身淋漓,提着血淋淋的长剑,攀过院墙,潜入别庄而去。
“吱——呀——”
他几人彼时的直觉并非臆断。
大门摇摇欲坠,穿堂风呼啸而过,目之所及……斑驳、空荡,除却四下惊逃的蚁鼠,随风摇荡的蛛丝,四下别无他物。
“此处?”
追影几人顶着满脸不可置信步入正堂,面面相觑道:“是座荒宅?”
疾风一面张望四下,一面朝姬珣道:“爷,会不会是陷阱?”
——莫不是谁人看懂他几人动向,特地设了个圈套,引他几人上钩?
“不会!”
姬珣神情肯定,示意他几人道:“你们看那桌椅!”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看向墙角那张少了条腿的四仙桌。
“有人坐过的痕迹!”
追影大步上前,用力推了推那桌子,一群蚂蚁自桌角惊散而逃。
“爷,”他抬起头,目露不解道,“并非机关。”
“我的意思是,”姬珣眯起双眼,徐徐道,“此处依旧有人出入,”他转身看向院外,若有所思道,“当是方才那群狼犬的饲人。再者,若是为恭候你我而设下的陷阱,屋里怎会空无一物?”
该满布陷阱才是。
“爷!”
话音未落,疾风一声厉喝,众人齐齐转身。却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追影脚下,目色凛然。
“疾风?”
追影一脸莫名地看看他,又看向自己脚下,神色茫然道:“怎么了?”
“这是?!”
木影近前两步,指着同个地方,眼睛一亮。
“是条缝!”
令他两人惊愕、惊喜之处自然不只是为灰尘遍布的木板上那道平平无奇的地缝,而是为——
“滴答——滴答——”
狼血经由追影手里的三尺长剑,滴落剑尖,本该汇聚脚下的殷红却并未如寻常那般汇成一滩,反而……
“渗下去了?!”追影眼睛一亮,高声道,“爷,下面是空的!”
“叩叩叩!”
火影已经原地趴下,侧耳静听片刻,颔首道:“的确是空的!”
姬珣眼睛一亮:“桌子移走,木影?”
“是!”
不时后——
五柄长剑切入同侧,依着木影的指示,朝同个方向用力一掀!
“哐啷!”
“咳咳咳——”
依着墙角的地板被掀开,大片浮尘应声而起。
“这是?!”
众人惊咳不止时,姬珣已大步上前,看清木板下的情形,双瞳猛得一缩。
一行行、一列列……与昔日在槐安楼所见、今夕藏在竹月阁一般无二的木匣子,满满当当,摞满了整个地下!
所不同是,此间的木匣不知被深埋地下多久,大多已生霉发腐,藓苔丛生。
姬珣盯着那一排排木匣,眼里仿佛结了冰晶,语气凝了霜雪。
“打开!”
疾风几人大步上前,一人找准一匣。
哐啷啷一阵响,掌风之下,一整排木匣盖刹时四分五裂。
“这些是?”
正巧拂晓的晨光穿过群川与旷野,照进空荡的庭院,掠经一张张困惑又惊愕的脸,又投照至排排金灿灿的黄白之物上。
仿佛为金子的灿灿所灼,追影倏地倒抽一口凉气,圆瞪着双眼,喃喃出声:“能抵多少……”
——能抵多少堰坝堤防、多少村落河道,又能抵多少人命官司?
原来如此。
几多转手、层层遮藏……谨小慎微的韩家父子何以放着那么多堂皇门楣、多金商铺不顾,偏偏收下了这间看似平平无奇,破败,乃至凋敝的河边别院?
因它实在破败,谁人看了,都不会以为此间主人身份尊贵。
因它内有乾坤。贿银不必经由槐安楼,便已入了韩阙名下。
——便是花魁与历年工事的隐秘被窥探、被识破,他韩家父子依旧清清白白,与历任花魁不曾有过任何牵扯或往来。
一国之相,果真盖世之才!
姬珣举目远眺。
遥处群川连绵、碧瓦朱檐,天光分明已大亮,如何依旧照不清,此间影影绰绰、昏晦不可告人。
“疾风?”
疾风上前一步,拱手道:“爷?”
姬珣面色不变,遥望着远方,沉声道:“传信给二殿下,务必让方将军亲自前来!”
“是!”
*
回抵南郊,日头高悬,时已近午。
姬珣正记挂着留待府内的宋晞用膳不曾,嘚嘚的惊蹄声响起,几人齐齐回头,却是奉命陪伴宋晞左右的土影,不知为何,正火急火燎飞驰而来。
“土影!”
姬珣立时稳住缰绳,厉声道:“怎么回事?”
他几人清楚宋晞于他的不同,而今多事之秋,断不会留她一人独自离庄!
“爷!”
眨眼功夫,土影已至跟前,颤声道:“爷,云姑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