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分说,“董铮去上班了,你们吃饭了没?我们先去吃饭吧。”
李淑琴气道,“哪有心情去吃饭,你爸现在还被关着。”
陈分也有点气,转身就走,“去吃饭还是回去?你们选一个。”
陈志文劝李淑琴,“先吃饭先吃饭。”
陈分带他们去学校门口吃风干鸡的店,拣贵的点了五个菜。风干鸡端上来,李淑琴夹了块鸡肉,眼泪汪汪,“你爸最喜欢吃鸡了,也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样?”
陈分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陈志勇和李淑琴虽对她一般,但夫妻俩感情却很好,她还记得小时候家里难得买点苹果,李淑琴都藏起来,陈志勇下班回来,李淑琴才舍得拿一个出来削给陈志勇吃。陈志勇不吃,陈分才能分得一小块。所以,陈分现在都不吃苹果。
李淑琴擦擦眼泪,又开始温声软语求陈分,一定要帮爸爸。她说,“要是你爸坐牢了,你觉得董铮还看得起你?董家会要你这个儿媳妇?”
陈分闷声不语。她对董家没信心,但是她对董铮有信心。
吃完饭李淑琴坚决要去两人同居的地方等董铮,陈分不肯。阳光直射,四周是刺眼的白光,蝉鸣不止,蒸腾的气温让额头的汗擦不尽。三个人都焦躁,李淑琴手都举了起来,被陈志文拦住。
陈分看李淑琴举起的手,一动不动,让她打两下也好,这样也不会心疼她,更不会对爸爸有愧疚了。李淑琴口不择言,“真的是白养你了,我就不应该怀你,怀你了也不应该生你出来。”
陈分握拳盯着李淑琴的脸和嘴,那嘴唇一上一下,却说出一个母亲最恶毒的话。陈志文跺脚捂住李淑琴的嘴,“嫂子,别说以后会后悔的话。”又对陈分说,“你妈就是关心你爸,你别往心里去。”
陈分木着脸,我才不往心里去呢,我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李淑琴骂完又开始哭,陈分等她哭了一阵,才开口,“我不会带你们去找董铮,我也不会让董铮去求他爸。你们要闹要吵,随便,要是嫌在这里闹不够,我带你们去学校值班老师那里去闹,反正我无所谓,大不了这书我不读了。”
李淑琴不敢置信看陈分,陈分的强硬和无所谓让她无计可施,这个一向被她忽略的女儿有了自己的尖刺。
陈分又对陈志文说,“你们回去吧,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陈分没有目的走,心里似痛似木,嘴里喃喃自语,我早就知道她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我是没有家的,我一点都不在意。见路就走,见弯就转,大汗淋漓,脑中空白。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峰亮的楼下,夕阳给四周染上金色,手机没电了,不知道时间。
陈分抬脚才感觉双腿如灌铅般无力,强撑着走进大厦,看到前台后面墙上时钟显示下午六点半。董铮不知道回家了没?
问保安借了电话打给董铮,很快见到喘气跑过来的董铮。他牵过她的手,脸上担忧,“怎么了,你怎么过来了?”
陈分笑笑,“没事,想你了。”
董铮凝视她的脸,“刚刚电话里,你的声音像是要哭了。”
陈分软声,“我走过来的,好累,我们回家好不好?”
董铮让她在大堂客厅等他,他跑出去拦计程车,拦到车,他跑进来,探身抱起她往外走。有同事经过,他也不在意,淡定与对方点头致意。
到家楼下,他抱她上三楼,又直接抱去浴室,剥了两人衣服洗澡,轻柔地给她穿上睡衣,吹干头发。陈分在这被温柔对待的过程中,木然的心开始回暖,突然就有了流泪的冲动。她躺在董铮的怀里,开始述说,说那些从小在家所受的忽略和委屈,她说,“冬天那么冷,电视机在他们卧室里,他们一家三口躺在被窝里看电视,我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看完两集电视我的手脚都没知觉了。”
董铮心痛又好笑,“那电视就非看不可吗?”
陈分不理他,继续说,“还有吃苹果,他们老是藏起来不给我吃,有一次她问吃不吃苹果,我可开心了,我说我吃,结果她根本就不是问我的,她削了一个苹果当着我的面,递给我爸,根本就不理我。那天,我不恨她不给我吃苹果,我恨我自作多情回答了一句我吃。”
董铮心被刺痛了一下,他更紧地抱住她,不停地说,“我们分分就是最好的,你有我,你有我,我们以后都不吃苹果了。我们吃遍天下所有的水果,我们就是不吃苹果。”
他不停地给陈分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她说他们不经她同意就把她过继给陈志文,她说她看到李淑琴疼爱小妹妹的时候是如何的心痛,她说她怀疑自己有问题所以不值得被尊重和被爱,她说她从初二开始如何为钱担忧,又如何卑微地在陈志文家生活,一直说到董铮不让她去超市和食堂做兼职,说她如何担心万一没钱吃饭,没钱上学要怎么办。
董铮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但这一刻才明白生活环境不同,他以为的好,在陈分这里却并不能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终于,她不再流泪,她满怀爱意地专注地看他双眼,她说她爱他,他让她感觉到自己被珍视被爱。此刻却轮到董铮流泪,他一向自诩男子汉,记事起就不许自己流泪,却在此刻因为心疼一个被家庭伤害到遍体鳞伤的女孩,因为女孩说爱他而流泪。
陈分惊慌地给他擦泪,连声问,“你怎么了?”
董铮抱住她,头埋在她肩头擦干眼泪,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陈分眼泪如珍珠般滚落下来,喜极而泣。
这一晚诉衷肠更胜除夕那一夜,两人都坚定地相信他们必定共度这一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分开。
陈分第二天醒来,红肿的眼睛看到枕边的董铮,想到昨晚自己的述说,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往被窝里躲,董铮随她钻进被窝,亲她。陈分完全地放开自己去接受他,前所未有的满足。
董铮请了一天假,他们如连体婴儿,一起刷牙,洗脸,做早餐,洗碗和做任何事。那天后陈分没再提起陈志勇的事,董铮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