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兰却道:“这只可证明没有下砒霜,有许多毒药用银是试不出来的,迷药更是无效。”
她转头对护卫道:“劳烦去厨房抓四只耗子来。”
钱寺丞疑惑:“白司直此举何意?”
“试毒。”
趁护卫去抓鼠之际,白芷兰打量房中情形,见椅凳翻倒,地上茶壶碎片四散,似有打斗迹象。衣柜抽屉大开,仿佛被盗贼翻找过。
她忙问道:“此屋是原貌如此?还是后来搜查时被动过?”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宫女小虞道:“奴婢刚进屋时,屋内似乎就已经很乱了。”
卢霖杉也道:“我与钱寺丞进屋调查时便是如此,之后护卫把守,无人进出。护卫前来寻找世子的发冠与腰带,也是极为谨慎的。”
白芷兰摸了摸下巴,道:“如此看来,倒真像是贼人潜入,与世子搏斗后杀人,再翻找财物。”
“本来就是!”周行撇嘴道:“这一看就是盗宝杀人,白司直你何必非要怀疑我们?”
苏见山也举手高声附和:“我也看着像是盗宝杀人,郑小娘子不也丢了东西吗?”又因动作太大牵动手上伤口,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白芷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捻起桌上的茶杯,道:“这茶具乃汝窑青瓷,颇为贵重,盗宝贼岂会如此不识货,连这等好物也不拿走?”
周行忙凑上前看,激动道:“确是汝窑青瓷,长公主府中尽是此物。”
白芷兰冷冷道:“谁让你进来的?”她将闯入的周行推回门外,踢了他一脚。
她走至梳妆台前,从凌乱的抽屉里取出一枚金戒,道:“如此华贵的金戒,贼人为何未取?”
众人默不作声,钱寺丞点头讪讪道:“若是以窃取财物为生的盗宝贼,确实也太不仔细了。”
白芷兰走至床边,血腥气愈加浓烈,她强忍住胃中翻涌,捂着鼻子扯开华威的衣领。
致命伤处,一只玉簪深深刺入脖颈,血迹早已干涸。
她细细查看,隐约见颈侧几道抓痕,被血污遮蔽,不甚清晰。再一瞥枕头上方,发现一片较深的血迹,应当是干涸得更早,或许在颈部出血之前已流。
她唤来钱寺丞帮忙,将华威的尸体翻转,露出他的后背和后脑。白芷兰拨开其后脑的头发,目光一凝:“这是……茶壶碎片?”
她取出那枚深嵌在后脑的青瓷碎片,与地上摔碎的茶壶残片比对,果然相吻无疑。
靠近华威的后背时,白芷兰鼻尖微动,竟隐约闻到了一丝……柿子味。
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她几乎趴在华威的尸体上,紧贴着他的衣袍细闻,果然发现背部和前胸沾染了柿子的清甜香气,而袖口隐约带着桂花的幽香,在这浓重的血腥气中十分突兀。
白芷兰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默然片刻,才强压住心绪。她低下头,目光扫过床榻下方,赫然发现地面干净得异乎寻常。
她蹲下,指尖轻拂过地砖,几乎毫无尘埃。她钻入床下,贴地细闻,竟又是柿子的气味。
当她从床下钻出来时,目光恰巧落在华威垂在床边的右手上,只见他紧握着一只白色瓷瓶。
白芷兰费力掰开他已僵硬的手指,取出瓷瓶,走到门口问:“此物可有人识得?”
郑凝接过一看,冷笑道:“华威称此为仙丹,说是随陛下封禅泰山时遇仙长所赠,炼制四十九日,能增精力、延年益寿。”她不屑道:“傻子才信。”
白芷兰将瓷瓶收回,倒出丹药,见只剩一粒,放于鼻前细嗅——浓烈的丹砂气息。
传闻百年前的帝王炼制的仙丹,前朝文人雅士间风靡的“五石散”,皆以丹砂为原料。
丹砂性热,少量服用可去寒补虚,提神醒脑,但毒性极强,稍有过量,便会使人兴奋狂躁,甚至产生幻觉。
前朝许多人服药后浑身大热,四处乱走散热,称为“行散”,更有人在隆冬裸袒食冰,需以凉水浇淋方能缓解。
难怪华威比武时双目猩红,面如赤火,暴躁如狂,应是过量服用了此“仙丹”所致。
白芷兰忽然看向郑凝,问道:“郑小娘子,今晨见你指甲染了丹蔻,可适才伸手时,你的指甲竟干干净净……你剪了指甲?”
郑凝原本淡然高傲的神情骤变,目光中透着警惕,“是又如何?关你何事?”
白芷兰并不接话,转而询问给华威送茶水的两名丫鬟:“你们最后一次见到世子时,具体是什么情形?”
一位叫阿喜的丫鬟怯生生地答道:“当时奴婢与阿彩姐姐一起端茶水去,敲了门后,世子刚开门便用手臂上的什么东西射死了廊下的一只油耗子,吓得我们一动也不敢动。
“随后,世子从门内伸手取走茶壶,叫我们‘滚’,我们便慌忙退回厨房了。”
白芷兰微微颔首,心道:“那射杀耗子的物件,想必便是袖箭。”
她蹙眉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并未进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