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谢逊同样拍拍范遥附在肩上的手,扬声道:「成昆,今日之事,全因你我之间种种恩怨而起,今日咱们就来算个总账。」
成昆站直了身,清楚自己接掌少林方丈的图谋也终归镜花水月,大庭广众之下,不如将一切过错嫁祸给谢逊头上,为自己求的一线生机,反正真要打起来,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身功夫全是自己传授,如今双目已瞎的谢逊,冷声回道:「谢逊阿谢逊,真没想到我视人不淑,竟教出你这残杀数人的江湖败类,此刻非得清理门户、整治你这欺师灭祖的逆徒不可。」
谢逊不愠不怒,「话别说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成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如此心狠手辣难道不正是你这师父亲手教出来的吗?是你先□□我妻不遂,又杀我父母妻儿,奸尸淫辱。此时四方英雄皆在场,众人说说,师尊虽亲,但他此番行为,我还须对他尊师重道?我找他报仇,应不应该?」
四方围观群豪听到当年竟还发生过如此猪狗不如之事,轰然同意,「如此败德,该是报仇!」
成昆一言不发,一掌便向谢逊头上劈去。谢逊头一偏,避过了顶门要害,让这一掌打在他的肩头。
谢逊冷哼一声,没有还手,「成昆,为何不运功?是因为被范右使整弄了一番,无力再战?还是年纪老了,无功可运了?别装了,我听你呼吸就知道,你状态可好。」
成昆没料到谢逊竟不闪不躲,一击而中,然而这第一招确实如谢逊所说只是虚招,没用上劲力。而第二招就不是如此,成昆左手虚引,右手一掌拍出,带有劲气,谢逊斜身让过,劲气刮起他土黄色的发,仍不还招。
成昆见状眼一瞇,双腿连环踢出,啪啪两响,谢逊胁下连中两腿。跟前两招相比,这两腿的劲力厉害无比,谢逊也接的扎实,就算谢逊体格粗壮,也承受不起这般劲力,一大口鲜血脱口而出。
谢逊这一受伤,一旁观战的张无忌心急如焚,「义父!你怎能光挨打不还手啊!」
谢逊抬手抹掉嘴边的血沫,「他是我师父,受他个两腿一招,也是应该。但也仅是如此!」他猛地长啸一声,挥掌疾劈向成昆。
成昆暗骂自己错失良机,没料到谢逊竟还顾念旧情,见谢逊这掌来得凌厉,便以左手斜引,卸开他的掌力,同时身子转了个半圈,绕到谢逊身后,仗着他眼不见物,一掌无声无息的从他背后按了过去。然而谢逊却如亲眼所见,反脚踢出。成昆一击未成,轻轻高跃,又半空中如鹰隼般扑下来。谢逊双手上托,成昆下击之势再度被阻,又弹了上去,在半空中轻轻一个回旋,又扑击下来。
旁人看到成昆如此轻盈的身法也相当诧异,没想到他虽已年逾古稀,身手之矫捷竟不输少年。
谢逊与成昆仇深似海,苦候数十年,此刻终于交上了手。
两人这一打上手,目无旁人,以快打快,转瞬间便拆了七、八十招。
谢逊双目虽然不能见物,但他一身武功全是成昆所授,他的拳脚成昆固所深悉,同样的,成昆诸般招数,他也了然于胸。即便事过数十年,二人内功修为俱各大进,拳脚的招术却仍是本门熟悉的解数。虽说谢逊比成昆小了十余岁,但他气血较壮,又长年在冰火岛上奇寒酷热的锻练,内力修为大有增进,两人相斗一百余招,竟丝毫不落下风。
照理来说,他俩之间如此血海深仇,谢逊定会不顾性命的扑击,与成昆斗个两败俱伤。然而现实却是谢逊的一招一式全是沉稳异常,将门户守得极是严密。他的心中仇恨越深,心态就越冷静谨慎,他十分清楚机会就这么一回,生怕一时冲动自己便先毁在成昆手下,报不了父母妻儿的血仇。
谢逊的判断没有错,成昆经过数年的沉积,武功之强已不输于渡厄渡劫渡难等三僧。若是一上来便逞血气之勇,只怕支持不到三百招以上。
两人的拼斗堪堪拆到二百余招,谢逊突然大喝一声,一拳击出。崆峒派的关能立刻认出招式,惊叫道:「七伤拳!」
只见谢逊左右双拳连续击出,威猛无比,崆峒诸老相形骇然,都自愧不如。
相较之下,成昆面上波澜不惊,先是连避三拳,又是硬接了谢逊一拳。啪的一响,拳掌相交,谢逊须发俱张,威风凛凛的站着不动,成昆却连退三步。谢逊抢上三步,又是呼呼两拳击出,成昆还了两掌,再退三步。
旁观群雄中许多人都喝起采来。听过谢逊与成昆结仇的经过和原因,众人虽恼谢逊出手狠辣,滥伤无辜,但也觉得他非盲目仇恨,一家被灭之事极其惨烈,情有可原,反到是成昆从未受人迫害,却心中奸险恶毒,以至于除了那些亲友被谢逊所伤的那些人之外,一大半倒是盼谢逊能得胜,为武林除掉大害。
谢逊当年练那七伤拳时为求速成,便已受了内伤,拳力中带有缺陷,成昆深悉其中关键所在,故意示弱引诱,却用少林九阳功化解,其余三成却反激回去。谢逊迅猛地打出十二拳,成昆连退数十步,看来似是谢逊大占上风,实则内伤越受越重。
两人交手,不仅斗勇,更是斗智。
张无忌看出其中蹊跷,暗叫不好,成昆使的是少林九阳功,那是他拜空见神僧为师之后学来的功夫,谢逊却未得传授。
三渡神僧同样看出蹊跷,渡难冷喝,「圆真,你师父当年传你这少林九阳功,是教你用来害人的么?」
此时他们交手已近三百招,成昆久战不胜,心中早起焦躁,幻阴指隐藏着蓄势待发,就等一良机能一击取命。他冷回,「我恩师命丧七伤拳下,今日我是为恩师报仇雪恨。」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要论辩驳,少林可没这本事。但他们没有,其他人可有。
赵敏叫道:「空见大师的九阳功修为远在你上,甚至修练金刚不坏之身,区区七伤拳,他又怎可能抵挡不能??」
这问题,杨逍帮他回答了,「因为正是成昆耍的一番嘴皮,蒙骗空见大师他老人家出头化解冤孽,再骗得他硬挨狮王的七伤拳而不还手。这样下来,少林最大智大慧慈悲心肠的眼中钉便能轻易除掉了。」
范遥接着说:「一报还一报,你害死了你师父,现在你徒弟也要来跟你讨命了。」
赵敏又叫道:「啊!成昆你快看,你背后就站着一个人,满脸鲜血,对你怒目而视,看这身少林袈裟,不就是空见大师吗?!真是老天有眼。」
成昆明知是假,但自从他做了这件亏心事,又再神明面前连掷二十个无筊后,从此心中有鬼难以心安,如今听到赵敏这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中骚动不定。
正在此时,谢逊已一拳打到。成昆分心来不及拆解,硬碰硬的还拳相击,砰的一响,二人各以真力相抗,都是身子摇晃,退后了两步。
谢逊唇角再度溢出鲜血。
成昆内伤没有谢逊严重,见谢逊步态不稳,心念一动,悄声无息移动脚步。
观战众人尽量保持安静,但更远处是少林僧人在收拾善后的杂音,达摩堂那方传过来的声音尤其杂乱,这些都影响了谢逊对声音的敏感。
成昆刻意在谢逊四周绕圈,意图扰乱谢逊的听力,甚至将脖子上的佛珠扯断,故意散落在地上制造更多杂音。没一会,成昆已找到空隙,一掌无声无息的拍到,谢逊胸口前。谢逊向后一步却不慎踩到地上的佛珠,这掌没能成功避过,又吃下一击。
见地上满是佛珠,难以闪避,观战群雄中多人不服,纷纷叫嚷:「明眼人打瞎子,使这等卑鄙手段!」
成昆不理,又缓缓伸掌拍出。谢逊凝神倾听,感到敌掌袭来,立时举手格开,却不动一步。
张无忌见谢逊处于如此被动,心中又气又急,知道这般被动的抵挡下去,谢逊非死在成昆手里不可,可若是自己在这时若出手相助,即便杀得了成昆,但义父也必憾恨终生。他绝不能这样做。张无忌伸手同时抓住杨逍范遥的手,急切问道:「你们有什么计策吗?」
杨逍跟范遥回头看向张无忌,同时摇头。杨逍道:「个人恩怨,不方便插手。」
赵敏在旁边扯扯张无忌的手,「那你能偷偷发个暗器弄瞎成昆这老贼吗?」
张无忌苦涩摇头,「义父绝不容许我这样做。」
赵敏看向范遥,「师父,帮个忙吧?」
范遥摇头,「不行,我答应过狮王这场绝不干涉他。」
范遥不肯帮忙也没办法,赵敏见成昆又是缓缓一掌拍出,立即叫道:「胸口!」
谢逊右拳在胸口直击而下,成昆这一掌没打成,随即收回。其后他连出几招,都给赵敏一一叫破。成昆没恼,他无声冷笑着,他就想要谢逊继续信任这小姑娘,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下一招,成昆瞄准了谢逊的右肩。赵敏也跟着叫道:「右肩!」可张无忌却见成昆左肩微动,立明其意,大叫提醒:「不对,是虚招!胸口!」
原来成昆先一掌是虚招,目的便是以赵敏的呼叫引开谢逊右臂,左掌乘虚而入,拍的一声,重重击在谢逊胸口。
谢逊听到赵敏叫声时,便挥右臂格开拍向右肩的一掌,张无忌虽及时提醒,但成昆这一掌出招快极,谢逊听到张无忌的叫声时,已来不及变招。
没想到自己没帮上忙还给人利用,赵敏愧疚的摀上嘴。张无忌安慰道:「没事,这不是妳的错。我也察觉的太晚。」
众人惊呼声中,谢逊一大口鲜血喷出,尽数喷在成昆脸上。成昆露出嫌恶的表情,抬手要抹去脸上的鲜血,突然脚上一重,被人猛地扯倒。
成昆在地上一摔,身体压在散落在地的佛珠,硬珠压在穴位骨头上,阵阵疼痛窜进骨髓之中。
谢逊死抓着成昆的衣服,用身体的重量压制成昆,往上爬行。
成昆上有谢逊全身的重量,背后又压着不少佛珠难以施力,挣脱不果,干脆一记幻阴指,狠狠往谢逊身上戳去。
他这一指,是打算要谢逊的命。
谢逊感觉得出成昆的挣扎,动作不改,抬头向前一凑,那指就这样直接插进眼眶里。成昆愣了一愣,他没想到谢逊会不躲,反而自己送上来。谢逊趁机抓住成昆戳在眼里的这只手,冷哼一声,「抓住你了。」
此时他已爬过成昆的下半身,他拔出成昆插在眼眶里的手,却未松手,而是握紧另一只拳,近距离的向成昆胸口打下一拳七伤拳。
「唔呃!」
成昆无处可躲。
「这一拳,还的是我妻子被你奸杀的债。」谢逊将成昆的手压制在地,顺势撑起身,坐在成昆身上,「下一拳,是你摔死我儿子的债。」
正要打出第二拳,突然耳里传来一声大喊──
「手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