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用筷子将鸡腿夹到碗中,细嚼慢咽掉口中的鸡腿肉,反击道:“既然食不言,你们为什么要说话。明明不是我最先说话的,我一直在认真吃饭,是你们打扰我。”
“放肆!”明老夫人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厉声道:“明珠,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有这么多话可说,去跪祠堂和祖宗们说说吧。”说完,她起身离开。
明老夫人走远后,屋里才有唏嘘之声。
明景朗:“明珠,你为何学不会看眼色,祖母已经生气了,何必去恼她,吃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刚才的好胃口失去了一半,但一想到晚上还要跪祠堂,明珠依旧在认真吃饭,这功夫她没那么饿了,细嚼慢咽着鸡腿和米饭。
明珠:“吃饭就吃饭,看什么眼色,祖母脾气这么大,就是因为大家都会看她眼色行事,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君子明珠是也。”
明夫人叹息道:“可你是女子,不是君子。若你是君子,我自然不会约束你在这方寸之间,你祖母是为了你好,未来成为他家之人,你的顶撞怎么会是去跪祠堂这么简单。”
“那我便不嫁了,我喜欢做明家的明珠。”
明夫人和明景朗对视后,双双摇头,这个明珠,哎。
*
明老夫人住在竹心院,距离明夫人的五林院有一里地的直线距离。
明家住的分散是因为人少院子大。常住在家中的只有明老夫人、明夫人和两儿一女,明家卫和明家大少爷明景扬常年驻守边疆。
明景朗和幼子明景行住在前院,三位女子住在后院。平日里,明老夫人不与她们一道进食,一般逢十,她便来明夫人院中一同坐下吃个团圆饭。
今日逢十,等了半天没吃饭,她本就有意见。而且最年幼的孙子明景行今天不在家用餐,桌上这几个人除了明景朗,其他俩人她都看不顺眼。
竹心院。
“夫人好好教育了小姐一通,但小姐仍是认为自己乃君子所为,吃过饭便去了祠堂。老夫人打算关小姐在祠堂待多久?”
明老夫人离开后,自是安排了她的人去观察她走后的场景。
和她所料不差,秦盈至少懂得她的意思,而朗儿似乎还过分稚嫩,只会教明珠阳奉阴违。
明珠。哎,明老夫人真是头疼。为什么她偏生是个女孩,秦盈说得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
要说明珠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也要赖明家卫。要不是明家卫放纵明珠的锐气和胆量,她怎么会出言顶撞自己。
明珠顶撞她倒是没有性命之忧,若是真进了宫,她能不能活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连累了明家的其他人。明家本就嗣续单薄,她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两个战死疆场,连亲事都未定。当明珠出生时,明老夫人喜忧参半,喜的是明珠是女子,可以好好活下去,悲的是,家里少了一个能延续后代的男子。明珠的兄弟们可别没死在战场了,就先死在了朝廷内。
呸呸。明老夫人赶紧呸出自己晦气的想法,旁边的大丫鬟金晶赶忙跪下请罪,“是奴婢多嘴,奴婢错了。奴婢是担忧过些日子老爷回来,不喜见小姐身体不适,心情不虞。”
明老夫人:“你说得有理,起来吧。刚才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让人跑一趟,告诉夫人,关她一宿便是,让她今夜好好想清楚,身为女子,到底要如何行事。再告诉夫人,让她禁了明珠的足,至少在老爷回来前,明珠不可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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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抱着松软的棉垫,秋霞提着一壶热水,另一只手拿着茶杯,两人向着祠堂的方向走。
到了祠堂门口,碧波小声呼唤:“小姐,开门啊。”
祖宗祠堂,丫鬟们不能进入。她们把东西分两拨递给明珠,秋霞小声说:“小姐,我在外面陪你,你不要怕。”
碧波扑哧一笑:“傻秋霞,小姐可厉害着呢,她打小就自己跪祠堂,我在外面吓哭了,她都没事,后来她嫌弃我和绿莲碍事,把我们打发回去了。”
秋霞是去年从边疆跟着明将军一起回来的,她还是第一次见明珠跪祠堂,所以很是担心。
明珠撅嘴瞪了碧波一眼:“坏碧波,我是不想你们跟着我不睡觉。你们早些回去吧,我今夜不睡,明日必要补眠,也许还会胃口大开,明天你们好好伺候我。”
打发走两个丫头,明珠把碧波拿来的棉垫放在跪垫上,再次跪上去果然舒服多了。
每次跪祠堂,她都会想清楚一些事情。祖母觉得是惩罚,她觉得除了跪着不舒服和不能睡觉,也没什么惩罚之苦。
明珠看着牌位上的名字,想到她第一次跪完祠堂,缠着二哥问那些名字是怎么去世的。
跪得越多,她记得的名字也越多,知道的故事变成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明珠面前的牌位有几十个,而明家先祖寿终正寝者不足四人。
她正盯着祖父的牌位思索,听到了门外的呼唤声:“明珠,你又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