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院子时,声音明显冷淡了下去:“不该说的,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离开东宁院后,小小的院子重又恢复了寂静。
只留侧屋门后从头至尾望见了所有的巧安,惶惶不安的呼吸声。
*
第二日起时,杨沛云有些昏昏沉沉的。
巧安沉默地给她洗漱完毕,见自家姑娘懵懂单纯,欲言又止,有心提醒:“我见姑娘昨日出门,银子都用完了,可是买了什么?”
杨沛云动作一顿,才强装正常道:“嗯,买了一支笔,本想送给表兄,昨日没见我,便收起来了。”
巧安欲言又止:“说不定长公子气已经消了,姑娘不妨再试试呢?”
她不愿看见姑娘被那个长公子玩弄股掌间,又实在不好公然告诉,巧安试图撺掇杨沛云将笔重新拿出来。
就会发现,哪还有笔的影子呢,早就被她自个半夜拿去送人了。
就该想到那不是个梦境了吧。
巧安想得周全,杨沛云却心情低落:“算了,不想再拿出来看了,就一直收着吧,再怎么试也不过平白叫我伤心。”
说罢便收拾东西准备去舅母那了。
巧安:“……”
算了吧,她叹气道,终归是他二人之间的事,随他们去吧。
去了东苑,今日张秀也在舅母房中,杨沛云一道敬了早茶,将张秀吓得不轻。
却见林若浮一脸习惯模样:“怎么说也不改,给你敬了便喝吧。”
“哎哟哟,”张秀捂着心口,“云娘你可别吓我,简直就像有了儿媳妇一般,往后这样日子我可受不来。”
杨沛云没说话,只是笑着。
几人一道用了早膳,又见金嬷嬷拿了个小荷包来。
放在盘中,搁在杨沛云面前。
她茫然:“这是?”
林若浮声音淡淡:“既在府中了,也该有份例零花,你这般大的小姑娘,正是花钱的时候,昨儿听忻川说你银子花光了,便让金嬷嬷替你拿了些。”
金嬷嬷站在一旁,温声解释:“咱们侯府每月初十放印子,姑娘错过了,先拿着这些用,等下月便可以让女使去账房领了。”
杨沛云一惊,赶忙推脱:“这怎么行呢,我,舅舅带我回来,沛云在此吃着住着已经十分满足了,不需要银子了。”
她一着急,说话便颠三倒四的。
林若浮虽脾气好,但向来说一不二:“给你的,便拿着。”
张秀也在一旁闲侃:“是啊,昨日买东西怎么不叫忻川替你付钱,啧,这个混小子,跟嫂嫂说这事都不跟我说,肯定是又怕我骂他。”
林若浮听了,也只是垂眸喝茶。
哪有陆忻川什么事呢?
分明是今早晨天不亮,陆怀泉便来请安,提了一嘴这事。
明明见两人前不久还在吵架,今日又为了杨沛云的零花钱,特地上值前还跑来与她说说话。
林若浮看不透自己儿子的心思,也不想管他,既然提了这事,便让金嬷嬷安排了。
推脱不掉,杨沛云才谨慎收起来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笑得眉眼弯弯的。
她自小爱财,主要是在临川过得艰苦,银子实在可以换取太多好东西了。
度日的衣装,取暖的煤炭,这在凌冽冬日里都是保命用的。
故而杨沛云每每得到银子,都有种十分满足的安心感。
张秀问:“过段时日就要开学了,你那文房四宝,书文器具可都齐了,若是有什么缺的便叫忻川领你上街买。”
又嘱咐道:“可别花自个的钱了傻姑娘,忻川有钱的很,咱花他的。”
杨沛云自然不敢当真,但仍是笑的开怀:“是。”
白日,张秀坐不住,不愿同她二人一块看书,出门找人看戏去了。
林若浮也劝她:“不必陪我,你也出去玩一玩吧。”
杨沛云想了想,自己来京这么久了,还没给舅母他们送过礼物,如今手头宽裕了,叫上巧安出去买点小礼物也好。
于是她道:“我把这卷残诗抄完再去。”
抄完已是半下午,残阳暮色,她告辞之后,带上了巧安上街了。
巧安已经跟着采买女使上了多次街,对于汴京已经轻车熟路了,她问杨沛云:“姑娘想买什么?”
杨沛云数了数荷包里的银两,份额大的吓人。
她不敢乱花,算好要存的数量,想了想,还是觉得送绣品最好。
她擅长,也足够尽心。
杨沛云道:“去买些绣品花样吧。”
实在是被陆怀泉那次弄怕了,她担心自己会绣的花样已经过时,若是连舅母他们也不喜欢,那真是灾难了。
保险起见,还是去绣行看看时兴的样子比较好。
巧安带她去的,是布绣一体的商行,这儿花样潮流,故而店里许多年轻姑娘。
她认真参考,挑了几样,同小荷包一道交给巧安付钱,自己则在门口等着。
杨沛云正发呆呢,顿觉发髻缎带被人扯了一下,扯得她发根一阵密密麻麻地疼。
“哪来的小娘子这般俊俏,爷瞧着眼生的很,”
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杨沛云慌乱间抬眼望去,看见一个身形微胖,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脸上坨红,一看便知是吃了酒的。
“不像汴京的姑娘,外地来的?”
一边说话,一边不收力地扯着。
杨沛云捂着额发,惊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