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缘君点点头,亦想办法做些什么。
她缓缓靠近小女孩,虽语言不通,但她尽量用手比划着让小女孩明白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这个地方,请她不要害怕。
半晌,小女孩终于轻轻点了下头。
顾缘君连忙将水碗递过去,却见小女孩已经连水碗都抓不稳,却拼命地咕嘟嘟地大口喝着。
她一边帮她扶住碗一边柔声劝道:“乖,慢点喝。”
这小女孩很是乖巧,仿佛听懂了她的意思,放缓速度慢慢吞咽着。
只是她喝完之后还要下一碗,陈九曜却是不允了,他向着她轻轻摇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两颗包着油纸的饴糖块儿,一颗递给了小女孩,一颗递给了顾缘君。
顾缘君没有想到他又去买了这种她孩提时爱吃的糖,还随身携带了两颗。
她将自己这份接过,有些出神,无意识地将饴糖块缓缓收拢在掌心,片刻回神之后又将手轻轻地展开,也把糖递给了小女孩。
虽然忙了大半夜有些饿了,但大人饿一下没什么的,不至于这点小事都扛不住,而孩子却不行。
这密闭的地窖中无风,连烛火都格外笔直,只间或随着人的动作和说话的声音微微颤动几分。
吃了两颗饴糖的小女孩明显缓了过来,有了些精气神,她手指有力地抓在顾缘君的袖子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们,嘴中低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回纥语。
二人努力分辨片刻,却未果,顾缘君只得无奈地冲她笑笑,摆摆手表示他们听不懂。
小女孩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
顾缘君看着她那有些鼓鼓的脸颊实在可爱,微微笑着伸手轻轻揉了一下,然后便坐到她身后去,帮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给她编了一个大霂小女孩常常会编的俏皮可爱的小辫子。
虽她面部轮廓较深,但毕竟年岁较小,这样的打扮之下若不开口,旁人定会以为是个汉族小女孩呢。
陈九曜坐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们,恍惚间以为自己来到了平行的时空中,在那个世界,他们会有这样一个可爱俏皮的女儿,他能够每日看她给女儿梳着不同的小辫子。
幸福至极,也虚幻至极。
许久许久,他强迫自己回了神,开口道:“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她有些担忧地嘱咐道:“小心。”
“好。”
陈九曜从地窖出来之后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发现门口虽没有人,但不远处传来了兵甲相碰的嗒嗒声,明显还有匈奴在不远处巡视。
他盘算了下,此时正值月末,便仰首望向天际的残月来推测时间,只见此刻玉钩已经几乎完全隐匿不见了,便知时间即将过子时四刻了。
终究还是没赶上……
在她生辰这天,他连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都无法给她,怎么配有这些心猿意马呢?她惟有离他远一些,才能过上平淡安定的日子。
他不再想那么多,转身在院中拔下数根结实的枯草叶,借着黯淡的天光小心编织着,手指骨节在寒气中冻得发红,疾风翻动他甲衣罩袍的下摆,半晌才终于完成了。
他将成品轻轻拢在手心中,回到了地窖。
顾缘君看着他毫发无损的样子松了口气,语气有些急:“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陈九曜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他连忙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说着,他向她摊开掌心。
顾缘君见他态度诚恳,已是消了气,随着他的动作垂眸望向他的掌心,惊喜地发现里面藏着一只枯草编成的小兔子,小兔子虽材质简陋,却编得精致可爱。
顾缘君缓缓伸手从他手心拾起这只小兔子,听到他用清越而温柔的嗓音对她说:
“生辰吉乐。”
“我们家娪娪十八岁了。”
“哥哥祝她得以云程发轫,培风图南,亦能够金玉良缘,长乐未央。”
……连她自己都忘了生辰的日子,他却还记得。
她想,若有一日她可以走出这段单向而隐秘的感情,她再次喜欢上的人定也是这般模样——也许和他在一起会经历困苦,但他却能带她苦中作乐,永远像座旷古屹立不倒的青山一般可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