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诏令未除,应该还在为主人做事。
白伥两眼一扫,手指挑着衣衫细细整理,漫不经心道:“真是没想到,碰上鬼了。”他抬眼看向燕辞归,浅笑道,“银面黑身,不语,无应。”
雪芽平淡道:“有些年没听到你的传闻了。白伥最爱逍遥快活,轮回都不入,怎么跑到深山老林中,与人签了诏令?”
白伥浅笑,不做回答。
雪芽道:“你认谁为主?”
“你不必知道。有这个精力,不如关心些有用的。”白伥伸手扯动身旁的符纸,“能过蟾蜍那关,不为钱财,还有些本事。
若真是为了钱财,你们也看到了,此处没有。”
四人不语,他继续道:“如今我可以给您们两个选择,马上离开,或是奋力一搏,争出个你死我活。”
雪芽道:“找到西山骨,我们自会离开。”
“这是要奋力一搏了。”白伥不着急动手,看向无应,不由打量起来,突然笑道,“你们居然签的血契,只要杀死她死,你就得跟着死。哈哈哈哈,真的是,真的是……”
此话激的无应眼底通红,却被雪芽拦住,动弹不得。
白伥笑到最后,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嘲讽中又带着几分艳羡过头的嫉恨,“真的是好福气!”
无应的修为与他差不多,若是将鬼分为三六九等,他们最多能混个三等,血契又怎会轮到他们?
雪芽道:“我们无意打扰你的清静,更不想争个你死我活。老毒巫之前留有线索,灵山蕰东部的结界,需西山骨来解,这才前来求教。西山骨所谓何物,又当如何取,还请白伥给个提示。”
从此处布局环境来看,荒废许久,老毒巫恐怕早已离世。白伥在此处守着,应当知情才是。
“这般说辞,倒是新鲜,苦等近百年,终于听到了。”白伥笑道,“此局天定,我倒希望你们有点本事,也助我早入轮回,去寻她。杀了我,自然会有人带你们寻西山骨。”
雪芽眉头微蹙,她?指的老毒巫?
白伥对雪芽笑了下,目光落到无应身上,“你啊,也小心些,黄泉路上,我不想和你作伴。”见他眉头拧在一起,白伥笑道,“差点忘了,被人割了舌头,有苦说不出啊。”
话音未落,白伥侧身闪躲,与银色爪刀贴面而过。雪芽冷声道:“我瞧你的舌头说不出人话,也割掉好了。”
见许雪芽动手,无应紧随其后,与白伥对上一掌,激起阵阵铃铛声。
只见白伥身后窜出十多只鬼手,纷纷向几人袭来。
鬼手攻击力不大,但是难缠,跟狗皮膏药似的,将其斩断后,又能迅速复原。白伥不灭,它们就能一直攻击。
方才没来及仔细观察,与鬼手打斗中,才注意到地上刻画的符文,燕辞归疾步而走,剑斩鬼手,眼观符文。
此阵分为八支,与天干地支不同,布局上有相似之处。燕辞归眉头紧锁,镇杀白伥,他只会魂飞魄散,怎么可能转入轮回?
恶鬼无非两种结果。魂飞魄散,或是受高人教导,弥补恶债,方能转入轮回。
然而,眼下出现了第三种情况,若是他猜的没错,地上所做乃是环阳阵。只有德行极高的人才能设下此阵,以此生功德,弥补鬼魂做的孽,祝他轮回。
天底下哪有便宜事,若想用此阵,鬼先要经历魂飞魄散,融于阵法中重塑。还要清除此生所有情念,其实跟孟婆汤一个效果,药效更猛些罢了。
燕辞归瞧着阵法,白伥显形的地方画着一符号‘叉’。此处有事先预存的法力,若是白伥魂飞魄散,这里必受重击,阵法才能运转。
此阵法还有一‘阳’位,他转身看去,与其相对的是‘又’。只要扭转这一点位,法阵也可运转。
在‘阳’位上再设一阵,可以借力打鬼,燕辞归美滋滋地扯出符纸,准备布阵,抬眼看去,心中一哽。
差点把无应忘了,他迅速撤回符纸,借力取巧的念头随之消散。
还得靠自己啊!
白伥伤了雪芽一掌,无应此时已杀红眼。
燕辞归冲上前,将雪芽替换下来,急道:“阿姐,你去帮一下灵久,这里交给我们两个。”
雪芽点头应下,“好。”
灵久被鬼手抓起来,倒立着,手上的骨簪一把刺下,还没等落地,又被拎了起来。如此反复,晃的她想吐。
爪刀旋过,雪芽将她抢过来,放在地上。
灵久站也站不稳,摇着头唤了声阿姐。
雪芽轻嗯一声,来不及多说,又开始与身边鬼手周旋。
“无应。”燕辞归唤了他一声,两鬼打得太紧,招式连连,他插不上手。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白伥却故意激无应,“怎么?她挨我一掌,你就受不了了。等会儿,我是要取她性命的,你又当如何!”
燕辞归剑招紧逼,呵道:“你可闭嘴吧!”
玄蛇剑擦过侧颈,削下白伥几缕黑发,他反手握剑,还没等出力,便被一股法力震开。
银色面具随之落地。
“无应!你给我住手!”雪芽喊道。
燕辞归转身看去,瞬间愣住。无应摘掉了银色面具,嘴角连带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咋一看,让人触目惊心。
无应瞳孔已成血红色,身上的黑烟缠住白伥脖颈,将他死死扥到身前。随着白伥挣扎,无应嘴角溢出黑血。
坏了!他要同归于尽。
燕辞归手握剑身,迅速抽过,鲜血画符,抵于剑尖。
雪芽欲上前阻止,却被一股黑气缠住,只能喊道:“燕辞归,快杀了白伥!”
话音落下,玄色剑穿身而过,停在无应身前。
白伥垂眸看向胸膛的黑剑,半晌才笑了下,轻声道:“也不算输,多谢了。”
魂飞魄散的瞬间,几人被弹出甚远,燕辞归撞到石壁上,又滚落在地。“咳咳咳咳咳,哎吆,我靠,我这老腰啊。不行不行,扶我一把,要死了。”
灵久真以为他快死了,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个不利索,砸到他后腰上,“燕辞归,燕辞归,你别死啊,燕辞归,呜啊啊啊啊……”
“靠,本来死不了,现在快被你压死了。”燕辞归有气无力道,灵久只顾着哭嚎,半天没听到。疼的他喊道,“起来啊!疼死了!扶我一把!”
灵久这才发现人没咽气,急忙擦了把泪,将人扶起来。
燕辞归被她撑起来,一手拄着剑,经过两次重创的老腰,终究是弯了下去。
无应全身卸了力气,被雪芽接住,眸中赤色渐渐褪去。
“啪——”
雪芽甩过一巴掌,压着怒气道:“疯够了,要不要让燕辞归也送你一程。”
无应低着头,拉过她的手掌,将上面的黑血擦干净,又跪下拾起面具带好。知道惹她生气了,摆出一副任打任骂的可怜样。
雪芽道:“你要是这么想死,我便把血契毁了,随便你死哪,别死在我面前。”
无应心里一惊,抬眼看她,连忙摇头,拉过她的手描画,“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别赶我走,你不能赶我走,我错了……”
他哭不出声音,任由眼泪顺着面具低落,只是一个劲在她手上描画,一遍遍道歉,一遍遍祈求。
“起来。”雪芽冷声道,“没有下一次了。”
无应连连点头,却不起身。雪芽又怨又惧,知道他这点小性子,将手递到他面前。
无应这才拉着她起来,站到人身后也不松手。
雪芽只想再给他一巴掌,奈何还有两个人在,也就忍下了。
灵久和燕辞归垂头嘀咕,“打了他,应该就不能打咱两了吧。”
燕辞归:“咱两又没赶着送死,不会的。”
灵久:“阿姐发火,要比卷儿姐发火吓人。”
燕辞归:“嘘。”
一道女声从石墙中传来,“终于将你们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