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海这才发现,即便坠下窗台,他手里仍紧紧捏着那张照片——那张足以让陈丽娟羞愤至死的照片。
这不明晃晃地挑事儿吗!
姜浩海声音冷了几分:“浔浔,爸爸给你做主,你把照片撕了,奶奶就不打你,这件事情两清,以后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
言不浔气息微乱,低头看着那张清晰又辣眼的照片,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声音本就清冷,在这深冬的寒夜里,像是漫过旷野的水,让人胆颤。
“姜董,提醒一下你,咱们不是一个姓,连户口都不在一张纸上,你凭什么给我做主?凭你老娘缺德冒烟要杀我,还是凭你们人多势众、众口烁金随意就能给我扣罪名?你要给我做主,只因刀在我手上,要是没了这张照片,怕是我今天没法走出你们的地盘!”
“哪就这么严重了。”姜浩海竭力耐着性子,皱眉道,“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误会?那你能给我做主?”言不浔像是被说动了,做着最后的试探。
姜浩海立刻拍胸口保证:“我是你爸爸,当然给你做主。”
“好。”言不浔似乎认可了他的说法,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姜浩海陷入两难,“你先让陈丽娟给我道歉,再把她也从窗台推下去一回,她若不死,我就撕照片。”
“胡闹,她是你奶奶!”
“一家人嘛,忍忍就过去了。”
“你是晚辈,自古哪有长辈给晚辈赔礼的道理!”
“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不管对错,你是晚辈,说句好话哄哄奶奶总是应该。”
言不浔哈哈大笑:“都说姜家是东海的天,今天我算是领教到了,原来在你们这儿,持械行凶属于家庭纷争,受害者侥幸没死,是要给凶手赔礼道歉的!”
“少跟我上纲上线!”姜浩海耐心告罄,勃然大怒,“你口口声声不是一家人,别忘了你身体里也流着姜家的血!你是我儿子!我生的你——!!”
“骨肉血躯,还你便是!”不待姜浩海说完,言不浔飞快地抽出惯用的马国森军刀,自掌心狠狠划下!
霎那间血涌如柱,淋淋沥沥浇灌在黄褐色的泥土上。不一会,泥土就吸饱了血,散发出浓浓腥气。
“你!……”姜浩海忽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让你给奶奶道个歉,就这么难吗?”
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啊。
姜浩海五味杂陈地看着这个儿子。大概是失血严重,言不浔的脸色逐渐苍白,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恶鬼般的冷笑。
天空又开始飘雪。
黑暗里,姜浩海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只听言不浔用那独特的,仿佛裹挟着忘川水汽的寒凉嗓音,一字字决绝说道:“自此以后,我言不浔,和你们姜家,恩断,义绝。”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诸人,姜浩海眉头紧皱,像是对他失望至极。陈丽娟牙关紧咬,似在后悔没能当场解决他。言雪晴……不重要,她陪着那个冒充的女儿,自始至终没有下楼。
出乎意料地,言不浔并不难过,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心中一哂,他挺直脊梁,再无留念地转身离开。
通往公路的田梗两旁不知何时挂起了灯笼,旷野的风摇曳烛火,无比苍凉。
却有一人沐光走来,长身玉立,容颜如画。
二狗。
没料到他会来,言不浔急忙迎上去,失血过多的身体一阵眩晕,脚步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身形。
“你怎么来了?”
苟彧掏出手绢,仔细帮他按住流血不止的手掌,然后才冷冷轻哼一声,猛地将他打横抱起。
“我们狗狗呢,最重要的是善良,不像某些人,只会添加黑名单。”
言不浔:“??”
这姿势怪尴尬的,他自认还没到走不了路的地步,连忙揪住苟彧的衣襟小声道:“你放我下来。”
“闭嘴!”
言不浔:“……”
看得出来,几日不见,他的狗闹脾气了。
言不浔只好闭嘴,困倦和寒冷一阵阵袭来,他眼皮打架,再无力挣执什么,不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苟彧抱着他,消失在灯火与黑暗交织的夜色里。
姜予眠蹬蹬跑下楼来,正好赶上秦慕带派出所来抓陈丽娟。
她兴奋地尖叫:“爸,你看见了吧,言不浔就是个同性恋,二姨……”
姜浩海焦头烂额,悍然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握在手里的尖利冰锥直指着她的眉心:“都是你闯的祸,还敢胡吣!我警告你,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半句,我姜浩海就没你这个女儿!”
两个小时后,陈丽娟的风流韵事传遍了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