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乞白倏地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
快速解锁。
只见。
界面还停留在视频界面。
而屏幕上,是正对着客厅。
手机应该是被架在茶几上了,视角正对着小黑的窝,而秋少关就蹲下小窝前面给小黑顺毛。
小黑慢悠悠地晃着尾巴,扭头直勾勾的盯着屏幕。
也许是听见苏乞白这头的声音彻底断了,秋少关若有所感地扭头看了眼手机。
四目相对。
秋少关扬了扬手里的梳毛抓,抬高声音问了句:“遇见职场黑幕了?”
“都听见了?”苏乞白刚才火气来得急,忘了挂断视频这码事,现在想想,又开始后悔,又开始生气。
“嗯。”秋少关把抓耙上的碎毛揪下来,站起身,走到垃圾桶旁边扔进去,“你不是让我别说话,我就安安静静地偷听呗。”
“你倒是听话。”苏乞白莫名其妙讽了他一句,“也就这种时候能听话了。”
“别说的像训狗似的。”秋少关说。
苏乞白看着屏幕上的秋少关来回走动,有种错觉,好像俩人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现在正打视频聊闲,各做各的,又都听着对方的絮叨嘀咕。
这种错觉让苏乞白止不住地想笑。
他真就是臆想症晚期。
秋少关又说:“娱乐圈里,一切都正常,这里面整个就是个墨缸,要是不黑才不正常。”
“这么平和?”苏乞白觉得要是秋少关,应该骂上两句那些坏心思的人都是畜.生才对,偏偏就像突然没棱角了,躺平接受一切,“故意安慰我呢?这不像你说的话。”
“那什么样像我?”秋少关勾唇笑了下,抬头看着手机,反问了句,“给人扔小树林里套麻袋过把瘾?然后雪葬封杀照单全收?”
他把先前的内容概括了通,“确实像我之前会做的事儿。”
苏乞白头顶就是灼亮的灯,他此刻低垂着头看手机,光全都被挡在身后,脸反倒被衬得不大亮,加之他表情平淡,逆着光就像是心情沉入谷底般,看得人怪不习惯的。
秋少关抬手蹭了蹭眉骨上结痂的地方,觉得莫名有点麻麻的痒意,但越蹭越难捱,干脆放下手,说了句:“别遇见一次这种事儿就感觉这辈子都完了,我之前还遇见过潜规则呢,我那时候做法比你想干的还要不留余地。”
“办公室里就我俩,他办公室里总共有三把椅子,我砸碎了两把,还有一把在他跑的时候我往门上砸,给门砸烂了,椅子卡里面拉不出来,就那么幸免于难了,当时我和他刚签合同,正大二的时候,默默无闻的,那时候整个人就窝在学校里,打工也就是给人端端盘子,因为某些原因没法去酒吧打工搞音乐,街头演出那时候我也没什么心情,好像唯一能实现自己价值的就是依靠那家小黑公司了。”
“椅子摔出去的时候,我就想,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好像挺糟糕的,我甚至想过跟那个傻逼在那儿同归于尽,抓着他一起从六楼跳下去,挺病态的一想法,你就听听就行了,我那时候心理不大正常。”
“后来呢?”苏乞白问。
“后来?”秋少关说:“后来被人扔去美国了,嫌我丢人,但出国前我又去找了那傻逼一次,他挺害怕我的,本来要赔的违约金也给我免了,不过也是,他那公司坑骗那么多人,也不差我这一笔。”
“不是。”苏乞白一字一顿道:“我是问,你既然想过死,后来为什么没死?有谁劝慰你吗,还是你当时想起什么了。”
苏乞白紧盯着秋少关的嘴,他不知道他期盼那张嘴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秋少关诧异地看他两秒,略微沉默,才问:“我没死你挺失望的?”
秋少关说:“苏乞白你真是,狼心狗肺啊,”
但话落,又言归正传。
方才苏乞白问那一句,一如往常的刨根问底,秋少关不大意外,但还是觉得苏乞白问出来这么一句挺吓人的。
他不能因为这么一遭就想死了吧。
“我当时想着我还没能再回哈市一次,有牵挂,所以没死。”秋少关开解道:“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死了之后什么都没了,你要是活着,还能多给人家套两次麻袋,解气多了。”
苏乞白一听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我不会死的,你放心。”苏乞白说:“我好不容易才到帝都来的。”
“对啊,圆你音乐梦再说。”秋少关当即点头应允。
“不是音乐梦。”苏乞白说。
“那是什么?”秋少关跟哄小孩似的,耐心地一句句回应:“赚钱梦?”
苏乞白弯弯眉眼,没说话。
他要是说了,秋少关保准要骂他。
他到帝都只有一个梦。
干烂一个到处滚的苹果。
最好还能摆盘带回家。
小黑跳到秋少关的肩膀上,对着屏幕“喵”得叫一声,看清苏乞白的脸,它声音压低了两分,爪子也半抬起来,像是随时准备挠人。
秋少关拍了下它的脑袋,“小黑下去。”
小黑又抬头看了苏乞白一眼,才舔了舔爪子,轻巧地跳到地板上。
苏乞白说了句:“你家小黑不喜欢我。”
秋少关“嗯”了声,说:“它谁都不喜欢,以前是流浪猫,应该经常被坏人欺负,就不跟人亲近了。”
“那他怎么就跟你好?”苏乞白挑眉问。
“人格魅力比较强。”秋少关混不吝地回了句:“小黑可能就看中我这点了,才跟我回家的。”
苏乞白拉长音说了声:“哦。”
“人格魅力这么强,李迟明怎么没娶你当妻子呢?”苏乞白又开始坏心思了,他字字猜在雷点上,“因为李迟明不叫小黑是吧?他叫小白。”
“你又来。”秋少关说:“求别人帮忙就相当于要磕一次头,求你帮忙要每个小时磕一次。”
“不至于。”苏乞白说:“一晚上十八次就行。”
秋少关:“?”
“苏乞白你。”秋少关在脑袋里搜罗一圈形容词,只吐出来个:“小心肾虚。”
但他又自己补充了句:“下次接着去吃大补粥。”
苏乞白笑,“这下不偷偷摸摸的了?都要和我一起补肾了?”
秋少关淡淡道:“一起补又不是一起亏,放心,绝对不在你身上亏。”
“那在谁身上?李迟明?”苏乞白问。
“……..”
秋少关说:“挂了,我还有事儿。”
“被我说中了?”苏乞白又说。
“对着照片还是单纯念着名字?”苏乞白低声说:“秋少关,你真是罪孽深重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半点儿批判的语气,反倒还有那么点儿不易察觉的兴味,像是单纯对这事感兴趣,乐得看秋少关出糗,又像是因为这短短一句猜测感到兴奋。
秋少关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哪一种,他只知道苏乞白这人——嘴里没正经话。
“我看你才是罪孽深重。”秋少关说:“天天精神层面鞭挞我,苏乞白,你这种人要是生得早点儿,都能当奴隶主。”
“你是我的奴隶?”苏乞白问。
秋少关:“……..”
得。
没得说。
秋少关假笑了下,说:“再见。”
苏乞白那头也差不多到了时间,要准备录制节目,便笑眯眯地说了句:“再见。”
话还没说完。
视频就被挂断。
苏乞白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方才揶揄秋少关的那几句话被他咬着又念了两遍。
“对着照片还是单纯念着名字?”
“秋少关,罪孽深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