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说:“李迟明小时候只在出生的时候哭过一次。”
言外之意,她没有这个经验。
女人撇撇嘴,说:“好吧,改天问问长辈。”
不过这话更像随口一说,婴孩哭得如此厉害,她却直接把他放到沙发上,而后就靠在李年临的肩上,蹙眉指着婴孩开始不停得抱怨。
而李年临,则时不时点头应一下。
最后,婴孩哭累了,才再次昏睡过去。
而女人扁扁唇,恋恋不舍地换了个话题。
而那个婴孩。
是家里第二颗烂果子。
结在李年临的树上。
猝然。
江婉淡淡开口道:“如果欺负别人是一种罪,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逃脱牢狱之灾。”
“而你,也将在监狱里出生。”
是了。
当年明里暗里的言语施压怎么不算一种欺负,她江婉就是被周遭所有人欺负着过活。
被欺负的人从来只够资格做一个缄默的哑巴。
因为说的多了,奢望的就多了。
刚开始想要倾诉,之后想要被理解,再后来想要爱、想要公正、想要一辈子这么说下去。
于是,哑巴成了闭上嘴就会死的牵线木偶。
木偶不也在被自己内心的渴切欺压着吗。
客厅里那个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江婉阐述事实般说:“李迟明,你只值两百元,别人不一定。”
所以,别去渴望你没资格得到的。
这是你的欲望在欺负你的理智。
可李迟明偏不。
他就是渴望秋少关。
他想学吉他,想要秋少关教他,想让秋少关教他一辈子。
学会吉他之后就学别的,秋少关教他什么都好,他能学一辈子。
好像那样,用能用他这羸弱的躯壳占据一次高位,证明他是被秋少关精心挑选出来、洗干净并切好装在盘子里的的好苹果,而不是一颗无人理会的烂果子。
可是第二天。
秋少关只留下了张写着简短叮嘱的纸条,就此,离开了哈城。
他抛弃了李迟明。
李迟明想到的苦肉计通通没用上,那潦草一吻成了两人关系的最后通牒。
或许秋少关当时要拒绝他,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李迟明承受着一切含糊不清的猜测。
他想不明白。
秋少关怎么能心硬到这种程度。
后来。
李迟明成了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陈汶被他咬得最严重。
入狱七年。
而江婉,也在不知何时,重新见到了她的初恋。那个男人和江婉在初中时候恋爱,恋爱九年,被发现时只迎来当头一棒,棒打鸳鸯打死了两只有魂的鸟。
人真奇怪。
学业这座高峰没被征服前,一切人之常情都成了罪孽深重,好像非要你成为无情无义只念经的得道高僧,可短短半年之隔,江婉毕业后,李年临就被一堆人推到了这场荒谬戏里去。
于是,成了过去式的高峰被人不屑一顾地鄙夷,他们批判江婉打算接着考学的想法,推崇安家生子,如同邪教信徒。
至于那个男人,他和江婉分手后又谈了两任,都是家里安排的。他也半推半就地谈着,好像这样,这辈子就走上了正轨。
无疾而终的感情不过少时一梦。
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婉和他重逢。
两个死了的苦鸳鸯,好像重新圆满了,又好像只是后知后觉、被年少不甘逼迫着走上重归于好的道路。
江婉和李年临离婚了。
李年临却没给那小三一个正名,他从来都是个没担当、懦弱的妈宝男。
一具尸体是不会有自己的思想的。
而他妈嫌弃小三的放.荡不矜持。
至于那刚结出来的果子。
理所应当地,腐烂了。
至于江婉。
她或许幸福了,或许没有。
那个男人姓苏。
后来她给那个男人又生了个女儿。
她好像没当初面对李迟明那么沉默了,又好像,还是那副模样。
李迟明跟着江婉。
重组家庭里,他是个融不进去的外人。
江婉给他改了名。
江婉只有一个要求,她希望李迟明跟那个男人的姓。
仿佛这样,她就能哄骗自己,其实这些年她失踪都走着年少时候自己选的路,从来没冒出过李年临那么个枝杈。
自欺欺人。
她也有罪。
而李迟明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不是精挑细选的。
一个名字。
再怎么挑也只是个后戴上去的帽子。
李迟明想叫苏乞白。
乞白。
他时常乞求人生唯余空白一片。
只等场看不见的初雪。
至于其他不堪,统统抛却。
就当是他用李迟明的死亡来祈愿。
祈苏乞白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