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口气,方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主子打量四周,夸绮三爷宅子选得好,闹中静,不好寻。”
绮罗还懂选宅子?知道闹中静?我很诧异:绮罗怎么会关心这些?
她又不当家——转瞬想到绮罗原想嫁与官宦做大妇,我恍然:官员升迁,多要赁宅,同僚都要道贺。以绮罗的见一会十,多半是在她家太太跟前立规矩时听着听着就会了!
“绮礼宅子位置很好吗?”
比爷府邸如何?
“回爷的话,绮三爷的官宅就在行宫前面的胡同里。一胡同七户人家,除了绮三爷都是红漆大门。”
绮礼一个从五品跟一群四品以上做邻居?
俗话说“人以群分”。无论屋主租售或者转让房屋,按律得优先族人和邻里。对于绮礼这么快融入本地官场,我实有些意外。
“绮礼这宅子是哪儿来的?”
除了曹寅,是不是还结交了其他人?
“爷恕罪,奴才愚昧。”
“罢了,”我摆手阻止了秦栓儿没意义的请罪:“回头打听了来回。”
“绮三爷请主子进宅,主子抱怨绮三爷家的大门是黑油门,说她好容易才走一次亲戚,居然还是个黑门。”
我……
一直以来,绮罗都风轻云淡,不争不抢,我以为她不在意功名利禄,没想她会嫌弃绮礼官小。
绮罗真的是自说自话,完全不想绮礼才入仕几年?
似曹寅,给皇阿玛当差几十年,至今也不过一个五品。
绮礼这个从五品对于他的年龄资历而言,已经很大了!
跟绮礼一榜入仕的张廷玉、徐本、年羹尧都才从七品。
不过,绮罗若是不在意绮礼功名,过去十年也不会费心替绮礼打算,而绮礼入仕后,依旧发奋,自然是不想辜负绮罗的期盼。
所以绮罗从不清高,她只是打小清醒——郭络罗氏家来不是她娘家后盾,绮礼才是。只要绮礼发达,就谁也欺不过她去!
而事实发展,我苦笑:即使我,现也想笼络绮礼,许他接了绮罗家去。
绮罗打算得没错,她赢了!
……
“主子自觉说错了话,跟绮三爷致歉说妹妹年少不知轻重,若说错了什么话,让绮三爷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绮罗跟绮礼认错倒快!
我很妒忌。
“绮三爷说主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般的谦恭礼让,该是在家练习许多次了!”
谦恭礼让?就绮罗?在家练习很多次?这个家是指我贝勒府吗?
我想起我给绮罗的家法教训……
“然后主子就哭了。”
我就知道,绮罗见到绮礼得哭!
绮礼也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连门都等不及进,也不怕邻居看见。
又或者,绮礼有意想人知道。
绮罗这回来江宁,人前都还未曾露过面,偏又有许多的流言。
这回老八老九没来,十三弟日常地跟我轮班护驾,也没有消息渠道……
“什么?”我难以置信:“绮礼让你主子住他的卧房?”
“嗻!”秦栓儿垂首道:“绮三爷让主子住正房的东套间,他自己搬到了西套间。说主子唤一声,他就能听见。”
还好,没住一块儿!
去了最担心的事,我方能思索:绮礼为什么让绮罗住他的卧房?还是他的卧房——我忽而想到绮礼这间卧房,竟没有其他妇人住过。
几乎立时的,我肯定:绮礼这间卧房有古怪。
但看绮礼年节送绮罗的衣裳摆设就知道绮罗考究。偏绮罗在我府一向得过且过,从不收拾房屋,甚至于曾白看着卧房荒芜成盘丝洞。
“绮礼这间卧房什么样?”我追问。
秦栓儿呆住,我吩咐:“回头好好瞧清楚了,再来回。”
“喳!”
“主子住下后,就让绮三爷给她剥核桃,又要水洗脸梳头换衣裳……”
“等等,”我听着不对:“你主子洗脸梳头换衣裳,绮礼都不回避?”
秦栓儿硬着头皮答应:“嗻,绮三爷就在边上给主子剥核桃!”
这,这,恩爱夫妻也不过如此!
我气得心疼。
“主子回头看见奴才倒水,便说这几日不用奴才和秦锁儿伺候,又赏了奴才和秦锁儿二十两银子,让奴才和秦锁儿去秦淮喝酒看戏,四下逛逛,方不负来江宁一趟!”
绮罗这是嫌两个太监碍事,耽误她和绮礼说话。但打发两个太监逛秦淮,绮罗这都这么想的?
“绮三爷闻声便叫他管家周信领奴才和秦锁儿去跨院休息。”
“上房出来后周管家塞奴才和秦锁儿一人两百两银票,说奴才和秦锁儿日常伺候主子辛苦,这是他主子的一点心意,送奴才和秦锁儿喝茶。”
说话间秦栓儿呈上两个荷包。
不比一般卡拿讨要,出嫁女娘家打赏伺候女儿归宁的奴才是传统,即便绮礼出手大了些,超出常情几十倍,但绮罗出门两年也才回了这一回,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我点点头,表示:“既然是绮礼的心意,你们就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