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爷顶嘴不算,竟然还拿皇阿玛指婚说事!
砰——,我气得摔飞了桌上的茶杯。
随着茶杯的咣当落地,绮罗后怕地捂上了嘴。
绮罗虽没敢再言语,我却恍然绮罗这个小心眼子,白眼狼,记恨选秀时皇阿玛将她指与爷为妾,干脆破罐子破摔,故意抗旨不学骑射。
身为爷,我无可能当着人跟绮罗拌嘴。摔袖出帐,我干脆吩咐:“高福,将她收拾了送马场上来!”
绮罗越是不会骑马,越是得往马场人多的地方露脸,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如此人云亦云,传到皇阿玛耳朵里,皇阿玛看在我严厉敦促绮罗学骑射的份上,或减些琴雅有孕,不能来围场夺冠的遗憾和对绮罗的不满。
……
十三弟的侧福晋富察去岁来过围场。这回轻车熟路,自己来马场。半道看到我和胤祥,富察立刻过来请安……
站起身,富察没看到绮罗,不免奇怪,十三弟呵呵笑道:“咱们骑马先走,绮罗坐车,随后就到。”
富察闻言瞄瞄我的脸色,一声没出。
来围场路程十天,每日早晚问省,母妃一回都没问起绮罗,我也乐得装傻,绝口不提。但现在到了围场,三日后的开围是跟南巡时皇阿玛赐宴江南士绅一样的大庆典,绮罗再不能躲着了,得人前露面。
二十来里的平路,放开马跑,就是一刻钟的事。我早绮罗到了马场。
万没有主子等奴才的道理。我示意高无庸开始。随即有马夫牵了马来给我和十三弟、富察相看……
……
“哇——”,“啊——”,马场入口忽然喧嚣,我寻声望去,望到满头大汗驾车的高福和趴在车辕上哗哗倾肠倒肚的一抹粉红。
不用问,这粉红就是绮罗了。
从京师到围场八百多里路程,绮罗都平安无事,没有晕车。结果从营帐到马场区区二十来里,绮罗就吐上了,还吐得如此天昏地暗,招摇过市。
一眼望知,绮罗又在弄鬼,且再次让高福束手。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当着人,我没法问高福详情,只能缄默。
富察不知就里,望望胤祥,关心问道:“四爷,绮妹妹可是有了身孕?”
绮罗得了提醒,立刻打蛇随棍上,扯着高福的袍子高声叫嚷:“高管家,我要瞧太医!”
绮罗早知我压她位份,给她喝避子汤,甚至于还害她性命。绮罗平日面上不露,现忽刺刺当着我的面假装有孕,不跟我,跟高福要太医,好像她肚子里真有孩子,孩子是高福的似的。
每日安排药房给绮罗送避子汤的高福闻声吓得半死,惊惶躲避。
我不确定绮罗这么做是在讥嘲连日来我对她的专宠不落实地还是试探我对她怀孕生子态度是否改变,又或者是兼而有之,但众目睽睽,我不想授人口舌,惟有顺水推舟:“高福,你先送你绮主子回去,召个太医过来瞧瞧。”
高福架着马车载着绮罗转了向,我却平添一桩心事——回头见了绮罗,要怎么揭了避子汤这个盖儿?
当然,我可以不提,但结果绮罗也说明白了“她不堪造就”。
生平头一回为后院妇人言辞威胁,我却生不出脾气。
我是真期待绮罗生的小阿哥小格格。
……
马场回来我方问高福:“怎么回事?”
高福磕头:“回爷的话,奴才奉命送绮主子去马场。行到半道,绮主子突然开始呕吐,奴才以为绮主子晕车,减了车速,没想春花也跟着一起吐。还是听到春花问绮主子什么味儿,奴才才醒明白绮主子是让马场的气味给熏得反了胃。”
至此我方省起马场那个味道,确是不大好,催人呕吐,只我闻多了,习惯了,便就忘了这个茬。
绮罗一向待在深宅内院,家常各种乱七八糟的香袋子、香饼子熏着,一时受不住也是难免。
“太医怎么说?”
去了绮罗弄鬼的猜疑,我关心她对日日承欢,却至今没有身孕的想法。
“回爷的话,”高福呈上药方:“太医来后给主子开了顺气消食的山楂陈皮茶饮。绮主子说她不想喝茶,让厨房改做了十根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历来是冬天才有的庙会小吃,受众都是孩童。现才八月,难为绮罗想到。
……
进帐看到桌上盘子里下剩的四根糖葫芦,我搂住绮罗开门见山:“绮罗,想要儿子了?”
“是!”绮□□脆承认: “奴婢与李姐姐一样的南巡,只独她有了身孕。奴婢想着,怕是奴婢院子里的风水不好,便仿着典故,于院中立了三棵槐树!”
呵,我气笑:真会蹬鼻子上脸。这便就扯了爷的顺风旗,与两个月前砍了爷使高福种的丁香作描补。
似这般机变狡诈,滴水不漏的妇人,我扯开了绮罗的衣襟:爷若不能教她本分,还能叫爷?
眼见我不接茬,绮罗亦止了言语,不敢怠慢地褪了衣裤,无声地迎合我……
欢爱半晌,绮罗服侍我擦身更衣,随后自己也擦身换了衣裳。吹灭蜡烛,绮罗摸黑上床来挨我躺下,却是连根头发丝都没触碰到我,似乎刚刚的颠鸾倒凤只是南柯一梦。
朝夕相伴,同床共枕,却是白头如新。绮罗冷心冷情得完全不似一个妇人。
我的家法可以教训绮罗温顺,却不能使她归心。何况于妾而言,侍寝之后合当立刻离开,现坏规矩,强留下她的人是我。
圣人说“无欲则刚”。既然我喜欢绮罗的才容,丢不下她,我想我也应该给绮罗一点念想。
“绮罗,”我承诺:“你若都这般乖巧,该你的,爷自不会亏你!”
语焉虽是不详,但我相信绮罗懂我的意思。
绮罗合着眼,似入府当夜一样一声不出。
我见状唯有苦笑。
绮罗之所以是绮罗,就是不轻信——既是早前绮罗没为老八的小意手段所笼络,今儿也不会仅仅因为我的一句承诺受宠若惊。
何况过去一年我并没有守入府当夜“好好待她”的诺,在她的药里下毒。
绮罗能信我才怪。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绮罗心结难消,于一院花树中最不待见丁香千结,砍完了事。绮罗这个脾性,固是不好,但冲今儿的夹枪带棒,才只为两棵丁香——我抬手将绮罗搂抱怀里,我合上了眼睛。
信与不信,绮罗终究只是一个妇人,且已然归我。任是她心气再高,再不顺气,也只敢拿花树撒气。
待几年,时机成熟,绮罗有了孩子,抚着绮罗平坦的小腹,我想像将有一个跟她一般漂亮的杏仁眼睛,长发委地的小格格叫我阿玛,就觉得期待:绮罗终会知道,我对她的不同——所有迫于嫡庶尊卑不能给她的疼爱,我都会补偿给她生的小格格,将她宠成天下第一的格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