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脸扶起请安的胤祥:“十三弟,你来得正好,来,过来坐。”
“绮罗,”我吩咐:“换大杯子来!”
秦栓儿应声送进大杯。
看到大杯的一瞬,绮罗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我看见只装没看见。
绮罗不喝酒,根本不知道平日里我用小杯,是小酌怡情——怎么说我才是爷,绮罗作为妾,原该主动取悦我才对。现反过来,都是我主动挑话题,找台阶。我为我脸上过得去,惟只有借酒盖脸便宜说话。
今儿同十三弟则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非得大杯才能尽性。
绮罗往杯子里注满酒,转身想走,为我一把拉住:“哪儿去?十三爷又不是外人,来,坐,将你的琵琶抱过来坐!”
一枝花不是想跟绮罗讨教乐理吗?正好借胤祥的嘴告诉她,还有她身后的老九: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根本不是一个水平。且绮罗跟爷琴瑟和谐,别想着挑拨离间!
“十三弟,”我招呼胤祥:“绮罗近日很是用心,琵琶较年前又有了长进,你来听听。”
扫一眼绮罗,绮罗抬手弹《西洲曲》……
胤祥低头听一刻曲子,终忍不住出声:“哎,这佟相国为人实在是太过小心,竟将您与他的寿礼给退了回来。”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思索了一早晌,现已能坦然笑言:“这也不算什么。送不送在我,收不收在他。老爷子一辈子谨慎,避些嫌疑也是有的。”
当然这都是场面话。根本缘由是经过这回水灾,老爷子确定我无可能替他佟家出头,对抗太子。
“避嫌疑?”胤祥冷笑:“八哥的礼,他可是收了。还有,九哥的那两个舞姬,他也都收了房。”
胤禩一直暗中帮着胤褆跟太子打擂台,加上其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佟国维改取胤禩原不足为奇。
但收房?还两个都?正想着十三弟打哪儿听来佟家内帷之事,绮罗的琵琶错了。眼风扫去,扫到绮罗嘴角的不屑。
绮罗嫌弃佟国维?为什么?因为舞伎?
绮罗想起她生母桂姨娘来了?
绮罗对她阿玛明珠冷淡,我忽然想到:该不是还有她生母的缘故?
传言都说桂姨娘生绮罗时落了病,至此色衰爱弛,抑郁而终。
绮罗早慧,见一知十,想必就此以她生母为戒,再不愿以色侍人,与人为妾,所以遮掩样貌,太白楼相亲,嫁我后寻死觅活,不肯替我做荷包,不喜我送的琵琶、手镯、西洋衣裳……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绮罗不信任我,以为我对她会跟明珠对她生母一样始乱终弃!
心里千般心思,当着胤祥,我依旧冠冕堂皇:“这个不一样。八弟与鄂伦岱交好,此次寿礼据说是鄂伦岱代老爷子所收,做不得准。”
鄂伦岱是佟国纲的长子,自康熙二十九年,佟国纲战死沙场后,鄂伦岱便袭了其父亲的国公,做了佟氏一族的族长。其为人却是跟绮罗一般出了名的不着调。先他阿玛佟国纲在世时,每曾以不孝奏请皇阿玛诛杀这个逆子,闹得举国周知。
“那舞姬收房呢?”胤祥不服气的抢白我:“那可不是人代的事儿。”
呵,我听笑:“还说别人,你自己呢?九弟与你的那个一枝花呢?”
不也收了?若不是仗着胤祥宠爱,一枝花一个舞伎,凭啥追着绮罗讨教音律?
“她?她算什么?”胤祥不以为然:“这样的人还有两个。几个妇人,能翻出什么大浪?”
胤祥说着说着笑了:“所以但凡有人送,我便都收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似我早前也这样以为,收了许多的格格通房。直到绮罗进府,我方知道这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跟心仪妇人一处的畅快压根不是人从众的堆砌所能比。
胤祥年青,还没遇到让他魂牵梦绕的妇人。
扫一眼春花,我有些高兴:照这么看,胤祥对春花也是寻常,倒是不必担心春花能祸害胤祥了!
点点头,我道:“你心里明白就好。眼下倒是有桩事儿。昨儿额娘与我打听舜安颜的人品,我度额娘的意思,怕是为了温宪。”
温宪是我唯一的胞妹,素与我交好,平日没少在皇太后跟前维护我和琴雅,我自是希望她嫁得如意郎君。
“舜安颜?”胤祥沉吟:“他也八哥交好。这件事,恐怕是十四弟的主意。”
自然是胤祯的主意。
“哎——”胤祥长叹一口气:“若只说相貌才学,舜安颜也确是配得上温宪,家世呢,他父亲隆科多,虽说是佟相国的嫡子,”胤祥扫一眼绮罗摇了摇头:“却素乏才干,每日只知喝酒生事儿。如今虽说是个副都统,但这官儿怕也是到头了。”
碍于绮罗在,胤祥不好直言隆科多的好色。
隆科多的爱妾李四儿曾是他岳父的小妾。隆科多娶他夫人第三天,回门时见到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愣是凭借家世逼迫岳父写了放妾书,娶了李四儿进门。从此宠妾灭妻,逢年过节走亲访友,都带着这个李四儿,正室夫人反不得人前露脸。
皇阿玛一向重礼,自是不喜隆科多如此行径,随便委了个副都统给他。
俗话说“儿子是自己的好”。隆科多再不好,也是佟国维的儿子。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老八才想着撮合温宪与舜安颜,讨佟国维的好,白送隆科多一个前程。
老八好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