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医开的又是汤药,绮罗依旧喝不下去,我问太医是不是有其他法子,太医回我:“贝勒爷,庶福晋不进饮食汤药,可以试试针灸!”
绮罗闻声尖叫:“我不要扎针!”
太医……
想着绮罗一贯怕疼畏痛,我示意高福领走太医。
“绮罗,”我无奈叹气:“你这样连天地不吃饭不成!”
绮罗不出声,我吩咐小太监:“秦栓儿,让厨房再熬一碗药来!”
“春花,药来了,你看着你主子用。用得下最好。明儿再不见好,说不得要再请太医!”
……
又一天伴驾。出来时,太子忽然吩咐文德馨拿了两筐芒果与我,笑道:“南边刚进来的芒果。四弟,你带两筐回去。”
“臣弟谢二哥赏!”
芒果有治愈晕车晕船眩晕恶心的效用,正合给绮罗吃。
回到书房,我叫高福:“将这两筐芒果分送给你李主子和绮主子!”
……
午饭后来瞧绮罗。绮罗终于没再抱着痰盂吐了,而是安静的在睡觉。
抬手摸摸绮罗的头,确认不烫,我方问春花:“你主子今儿怎样了?还吐吗?”
“回贝勒爷,主子好些了。贝勒爷早晌赏的芒果,主子一气儿吃了四个。”
“吃这么多?”我惊讶。
能当贡品的芒果个个如样,每个都在一斤半以上。四个,那就是六斤——分量可不是一两一个的饽饽所能比。绮罗半天吃这许多芒果,饭还吃得下吗?
“今儿可别再由着她吃了。”我吩咐:“饭吃了吗?”
“进了半碗米汤,主子前两天实在是吐怕了!”
半碗米汤抵什么用?
不过,到底是能进饮食了!
我主动改口:“算了,你主子想吃芒果便给她吃吧。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等她醒了,春花你记得劝你主子多用些饭。”
但凡不闹病,怎么都成!
……
济宁到了,一路护送皇太后、皇阿玛驻跸行宫。傍晚辞宫时,皇阿玛忽然召见去岁年底致仕的文华殿大学士张英。
张英是我上书房时的师傅,闻讯必是要陪坐,陪宴。由此我家来就晚了。
进门看见客堂摆了一桌席,玉婷端茶正坐,绮罗垂头丧气地站一边,手绢耷拉过了膝盖,我便知道玉婷使性折腾了绮罗。
“爷,”看到我,玉婷丢下茶杯,一脸殷勤地来接我手里的帽子:“您可回来了!”
丫头博棋、捧砚跟过来与我请安。绮罗原地踏了两步就算是迎了我,低头问安。
将帽子递给博棋后,玉婷伺候我更衣,嘴里不忘吩咐:“博棋,手巾把子!”
“捧砚,领高管家他们下去歇息去,再吩咐厨房上热菜。”
博棋、捧砚闻声而动,绮罗捏着帕子站一边干瞪眼,没一点爷回来了,得上前来帮着伺候的自觉,而玉婷也不提点绮罗。
换了家常衣裳后坐到主位,接过玉婷递来的布巾把子擦脸,瞥到面前紫檀桌上菜面的油都起了花,凉透了。茶碗就只玉婷才放下的那一个。
“爷,”玉婷跟我商量:“绮妹妹身子不好,怕是撑不住了。”
我捂着布巾点了点头,玉婷转对绮罗:“绮妹妹,你累了,便先回去吧,爷这儿,有我伺候着。”
绮罗蹲身答应:“奴婢多谢李姐姐体恤。”
站起身,绮罗扶着春花走了,自始自终没跟我打一声招呼。
丢下手巾把子,又接了玉婷的茶,尝一口,放下。我起身笑道:“玉婷,别忙活了,赶紧吃饭吧,爷宫里吃过了。现在得闲,倒是瞧瞧你绮妹妹去!”
玉婷不敢拦我,眼睁睁看我出了门。
玉婷已服侍我十一年,于宫里的人事比琴雅还熟稔。且是我的侧室福晋,为我生过两个儿子。
玉婷无论资历还是位份都高过绮罗,若只是常规的立绮罗规矩,我绝不会管,甚至于乐见其成——绮罗正少个教她规矩道理的人。
玉婷合不该在饮食上克扣绮罗——这个点不许绮罗晚饭不算,甚至于茶水也不给一碗。
爷喜欢绮罗的身子,不止自己爱惜,要绮罗爱惜,还要府里所有人都爱惜。
……
绮罗住在西跨院。很小的院子,才只三间正房,两间耳房,没有厢房。进院看到迎上来的秦锁儿,我皱眉:“你主子晚饭用了没有?”
“回爷的话,奴才主子晚饭还没用。秦栓儿刚去厨房取去了!”
点点头,我方进屋。
就这前后脚几句话的功夫,绮罗衣服都没脱的倒床上睡着了。
我床边坐下,不放心地摸了摸绮罗的额,倒是不烫。
收回手,在是否叫醒绮罗间沉吟,没想绮罗忽然摸索住我的手:“再别吃芒果了,春花,皮肤真的会变黄的,不骗你!”
春花?绮罗拿我当春花?
看绮罗合着眼,我心里一动:绮罗这是在说梦话?那一筐芒果其实是春花吃的?
一向喜爱绮罗的雪肤,只以为天生丽质,今儿才知道绮罗看似馋嘴,其实很注重饮食养生。
难得这样的机会,我起了逗弄之心,接口问:“是吗?你不喜欢吃芒果,那你喜欢吃什么?”
“米饭,我想吃米饭!”绮□□脆告诉。
有些意外,但又合乎情理——绮罗家常用饭都是满满一碗。
我禁不住笑道:“犯懒都犯饿了?米饭有,你起来吃。”
绮罗却是不耐烦了,丢开我的手,扯被蒙住了头,闷声道:“别吵,让我睡觉!”
看着拿被子把自己卷成虫蛹的绮罗,我微一犹豫,决定放她好好休息。
绮罗有心疾,不惯劳乏,一累就渴睡。
回到正房,玉婷还在用饭。
见我进来,玉婷丢下碗筷,站起身:“爷,绮妹妹怎么样了?”
“睡了。精神还是不济,得好生养两天。娘娘跟前你记得替她告假!”
……
早起伴驾宝相寺瞻仰佛骨舍利,午后回来,书房又是一摞拜贴。
高无庸突然禀我:“爷,秦栓儿回爷,今儿早晌,绮主子一直在帮春花做鞋。”
终于肯拈针了?
为什么?
高无庸垂着眼,不出声,表示不知道。
我决定自己去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