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突然醒神,我想到一个可能:“回光返照?”
“回爷的话,春花、金嬷嬷、徐嬷嬷也这么想,过去三天都守着绮主子,寸步不离。”
我点点头:“高福,你留意着,有消息即刻来回!”
“嗻!”高福答应去了。我看向多宝架上的梅瓶。
自古“开弓没有回头箭”,绮罗已喝了四个月的毒药,即便现在醒了,人也不中用了。
再只有她死了,胤禟才能死心,春花才能安心服侍胤祥。
……
南苑的麋鹿、狍子、虎、狼、都是饲养的,护军跟赶鸭子似的赶出来,策马追逐,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我不以为然,也得拼尽全力。弟弟们勇武,我一个作哥哥的实不好落后太多。
围猎结束,统计猎物,猎物最多的自然是皇阿玛,然后是大哥、太子、五弟、七弟、三哥、八弟、再才是我。接下来是十三弟、十四弟、十弟、九弟,十二弟最末。
庆功宴上皇阿玛照例赏了大哥,我无谓地看着,心里则想着:这一天又囫囵过去了,陶家庄还没有消息来,绮罗吊着这一口气是在等我吗?
照理夫妻一场,我该去瞧瞧,只这样一来,万一绮罗旧话从提,把春花许给绮礼我要怎么办?
春花原就是绮罗的陪嫁,再还是绮罗的遗愿。
唉——
……
“四哥,”胤祥跟我碰杯:“干!”
“干!”我喝干了杯里的酒。
站起身,我提着酒壶来敬酒,打太子起,一个一个地喝过去。
喝完一轮,回到座儿,胤祥方问我:“四哥,您想什么呢?”
想想我告诉胤祥:“高福说绮罗醒过来了!”
“好事——,四哥,”胤祥蹙眉:“您担心是?”
“四哥,”胤祥劝慰我:“绮福晋貌似观音,怎么看都不是短命夭相。端午时,太医都让预备了,还不是缓过来了。这回一准又是!”
我没法告诉胤祥我给绮罗下了四个月毒药的故事,只能强笑道:“但愿如此!”
南苑回京,看到高福一脸风霜的打陶家庄回来,我问高福:“你绮主子如何了?”
“回爷的话,绮主子不发病的时候,精神看着还好。”
怎么个好法?我看向高福。
“绮主子会出门晒太阳,看菊花、梅花堆雪人……”
够了!绮罗若是问起我、想见我,高福一准第一句回,而不是什么菊花、梅花。
烦躁地我打断高福无意义的禀报:“那发病呢?”
“回爷的话,前儿夜里绮主子发病,昨儿整躺了一天,今儿早晌才能下地。”
听起来绮罗的病越发沉重了,我越觉沮丧——绮罗怨恨我,曾叫我“四阎王”,一语成谶,我终是杀死了她。
绮罗至死都不知道,我对她严苛是因为喜欢,前所未有的喜欢,喜欢到我自己都生了畏惧,不敢告人。
……
回宫没两天,皇阿玛宣布谒陵,即日启程,太子监国,我一众兄弟全部留京。胤祥闻讯尤其失望。
皇子无旨不可出京,胤祥的母妃葬在一百多里外的妃园陵。胤祥留京即意味着不能给他母妃扫墓。
为安慰胤祥,连日来我都留胤祥在我书房。
“爷,十三爷,”戴铎来报:“前儿十一月十七日皇上诣暂安奉殿,孝陵行礼奠酒举哀又至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陵奠酒举哀。”
眼见戴铎没有其他话,我挥手打发走戴铎,继续跟胤祥喝酒:“十三弟,来!”
胤祥忽而就落了泪,抚脸痛哭:“四哥,我不明白仁孝皇后薨二十多年,孝昭皇后薨二十多年,孝懿皇后薨十年,皇阿玛都记着她们,每年祭奠,为什么我额娘薨了,我还在孝中,皇阿玛都不许我去祭拜?”
为什么?嫡庶尊卑呗!
但这话无疑是往胤祥心口上撒盐,我只能沉默不言。
“俗话都说‘夫贵妻荣’,可怜我额娘,终身许了天下至尊,偏一辈子小心谨慎,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结果到死也没能得到一个名分,一点尊荣!”
胤祥怨气冲天,我不得不出言提醒:“十三弟,慎言!”
“四哥!”胤祥委屈地住了口。
我叹一口气:“十三弟,你喝多了,倒是睡一会子吧!”
胤祥倒头睡了,我想着绮罗睡不着。
绮罗苏醒半个月了,至今一字都不提我,她心里的怨恨,怕是比胤祥还多!
唉,痴男怨女,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
“爷,”高福忽然来报:“福晋使奴才禀告爷:宫里十七格格薨了!”
十七妹才刚三岁,平白无故的,怎么就薨了?我和胤祥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惊异,我问:“怎么回事?”
“回爷的话,福晋说十七格格病些日子了,只宫里皇太后年事已高,贵妃娘娘做主就没有声张,刚太子已经发三百里加急,跟皇上请旨治丧!”
摆手打发走戴铎,胤祥长叹一口气:“先大嫂子薨,皇阿玛都没回銮,十七妹这点子大,多半也没什么恩典!”
所谓恩典,就是封号。
皇阿玛夭折的子女许多,似我养母孝懿皇后的女儿夭折,都未得封,十七妹的生母才一个庶妃,压根没有可能!
……
“爷,十三爷,为十七格格病殇,皇上谕旨内务府将十七格格火化后,袝葬黄花山,不封不树!”
果然啥恩典都没有!
连带地我兄弟啥也不必做,一切自有内务府操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