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上报过越冬的行踪,又因为月观小姐那番话,头一次产生了犹豫的念头。
侯府保护主子的亲卫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一般就是大个两三岁,最多不会超过五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同,信任也都与生俱来。
但是越冬小姐不一样,她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卫,现在由他统率的这支侍卫队原本属于世子。世子比越冬小姐大,侍卫们只会更大,而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甚至于越冬小姐从最初就在仇视侯府,当然也不会轻信他们。
许乙烦躁地抹了下脸,心想反正世子也不在,不是他不送消息,是消息送不进去,有一就有二,日后次数多了,潜移默化地也就转变过来了。
他装瞎,越冬也不知道,自然不能记他的好。
许乙将越冬送回院子里,头一回没有扭头就走,而是问越冬:“后日是高娘子五七,姑娘可要去祭拜?若去,属下也好早做准备。”
越冬不防着他会突然出声,开始还有些愣怔,没有立刻回答,许乙抱拳弯着腰也没有直起来。
越冬看了他一眼,才道:“自然要去。”
许乙道:“属下去准备。”
越冬看着他退后两步才转身离去,呆了片刻,才冷笑一声进屋子里去。
冷衣给许乙、许月观和许逢予上眼药:“看来那位大小姐的话比许世子的话更有用,还是说许世子压根就没想好好管呢?”
越冬眼皮都没掀起来,“难得你话这么多,可见我留下麒麟是把你给气狠了。”
冷衣冷哼一声,也不否认。
越冬觉得好笑,冷衣虚长她十岁有余,却比她还爱使小性子。
冷衣一点也不觉得挂不住脸,看越冬自去书桌面前坐定,也便不打扰她,只在旁边安静地呆着。
到了后日,梁稚月一早就来接越冬,竟是许乙使人去告知了梁稚月,请她同行,梁稚月初接到信的时候犹自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越冬在许侯府出事了,当即就要过去。
麒麟把人拦了,他去了一趟,回来告诉梁稚月没问题,梁稚月这才等到了现在。
她却没骑马,叫人驾了辆车,越冬去与她同坐,车上却不止梁稚月一人。
若游回来了。
她没有留在潭州,而是在安葬了高千枝之后,跟随船只押送货物回到了上京。
马车动了起来,吱呀吱呀的轻响。
若游等越冬坐稳之后,就跪了下去给越冬磕头,越冬急忙去拉,她从来就没有习惯过被人跪拜这件事。
也从来不习惯向人跪拜。
梁稚月阻止了她,若游就给她磕了头。
若游磕完了才起来坐下,道:“若无两位相助,仅凭我一人决计不能使我家娘子如此顺利地送回潭州安葬,这个头我得磕。”
“娘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使她身后安宁,将来也无颜去见她。”若游才说了两句就流了一脸的眼泪,“我身无长物,仅有的一点积蓄也都是娘子在世时赠予,现今也都全用在了她的身上,勉强全了一点主仆情谊,我再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两位的,只好认认真真磕上两个头,日后当牛做马全凭两位差遣。”
越冬道:“她给你脱了贱籍,就是想要你如个普通人家的小娘子一样活下去,现今她虽去了,你将她送回了潭州,也算全了这份情谊。我们与她自然有我们的交情,朋友一场,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你这个头磕的实在没有道理,往后不必再如此。”
梁稚月道:“你不知道,若非高千枝,若游也不能清清白白活到现在,高千枝对她来说与我们不一样。”她拍了拍若游的肩膀,又道:“她此去潭州认了高千枝做娘,要作为她的女儿活下去,她给我们磕头,才算全了礼数。”
越冬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于是也就不再多说,若游道:“往后我也有了姓氏。”
从今往后她就叫做高若游。
高千枝比她大了十几岁,这个年龄差不大不小,其实算不上是两辈的人,但是她是救了她性命,让她可以走一条与原本完全不同的道路的人。
她孤身一人,高千枝也是,如此也算高千枝有所延续,不至于身后无人供奉。
高若游止住哭泣,又道:“原本梁老板收留我在潭州,我很是感激,也十分愿意,可是将我娘下葬之后……”
她才一改口,就又忍不住哭起来,但是却没停下话音:“我原本想认命算了,胳膊怎么可能扭得过大腿呢?更何况那可是坐拥天下的人啊,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我娘讨得一个公道。”
“但是归去潭州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却叫我不能装聋作哑,我一定要为我娘再做些什么,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因为她触怒了哪位贵人而死,我也能接受。可是我决不能让她被人就这么轻飘飘的抹去,千年万年之后连只言片语也不能留下。”
高若游说到最后已经不再哭泣,她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多么艰难,却没有丝毫想要退缩的意思。
“所以我回到了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