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枝的手顺着她的话,触上自己的前额。
这里方才就一直传着酸痛,这会一摸,好像有些肿。
“牢里黑,不小心磕到了,带我去找母后吧。”萧宁枝扯谎道。
闲喜没有什么心眼子,听后只是凑前对着萧宁枝红肿的脑门吹了吹气,又关心道:“这地牢晦气,公主以后少来些的好,有什么事,可以让殿上人去传话。”
萧宁枝并没在听她说话,却还是应和地点了点头。
闲喜在前边走着,把萧宁枝往顺瑞宫引。
途中,二人路过宫里常用的那口井,萧宁枝住了脚。
她探头往里面看,见这水面下是看不清底的黑色。她拾起井边的一块石子抛下,“扑通”一声后,石子慢慢沉了下去,水面的涟漪渐渐恢复,石块也就再看不到了。
萧宁枝直起身,她环顾四周,惊觉这里离有馨宫并不远。
前面的闲喜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又折回来,对萧宁枝道:“公主是口渴了?可需要奴婢给你打桶水上来?”
萧宁枝晃了晃脑袋:“无妨,我们走吧。”
要提腿开步前,萧宁枝又转头看着这井水,小声地说道:“晚上再来吧。”
入了顺瑞宫内,萧宁柯看清了萧宁枝面上的红,因为今早瞥见过她往大牢方向去,自然就联想到是谢燎琰伤了她,于是,萧宁柯冷着脸,问:“阿姊,你脸上为何这样红?”
萧宁枝心不在焉地答:“磕碰了一下,不妨的。”
皇后也注意到萧宁枝额前的肿,还看见了她神色的不对劲,连忙着人去取了药来,要萧宁枝即刻涂上。
一餐饭吃毕,皇后单独留下了萧宁柯,问她关于小枝。
“去了地牢,估计是去同燎琰哥说和离一事。”
“木疏昨日去找过他,他不肯和离,疯疯癫癫地说要让小枝同他一起死。”
听罢,萧宁枝面色蓦地一沉:“母后有什么法子吗?”
“小枝我们定是要保的,谢家公子那边,若是劝解无用,只能上刑了。小枝的话,多劝劝,她总会听的。小柯你要多同阿姊说说,让她从谢家的事里抽身。”
“母后放心,我定会的。”
萧宁柯回到有馨宫,进门时往书案那边看去,见萧宁枝慌张地把她正在写的一张纸遮住,又用袖子掩了,而后尴尬地笑了笑。
萧宁柯没在意她在写些什么,心里在琢磨如何劝她与谢燎琰和离。
二人暂时无话,萧宁柯离开了视线,萧宁枝又开始秘密地写着白纸黑字。
午后,萧鸣渊抱着孩子,从丞相府回到了宫里。
楚倚雨尚在月子里,丞相府听说皇帝又病倒,便想着让孙儿来逗乐逗乐皇祖父。
萧鸣渊去了皇帝的床前,又去过顺瑞宫,最后来到有馨宫,让两位小姑姑也看看他的孩子。
萧宁柯在一旁沏茶,萧宁枝抱着孩子,被迷得不行。
萧鸣渊到茶案前坐下,仰头就把一盏茶喝下。
他见萧宁枝喜欢侄儿喜欢得紧,便趁机说道:“小枝要陪着侄儿长大,他日后定会很喜欢你这个皇姑姑的,所以小枝,去把和离书写了吧。”
那边的姑娘哄孩子的动作一滞,对皇兄自然地笑笑,说道:“这事会有个着落的。”
茶案这边的两个听见这话,彼此对了对眼,皆以为萧宁枝已然回心转意,就放下了心来,却没听见萧宁枝垂头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后,对他低声说话:“你要健康平安长大,以后抬头看星星,那就是今日抱你的姑姑。”
夜色缓缓撒下,萧鸣渊出了宫,宫里点了灯,用了晚膳,各处寝殿的人声渐熄,人们都入了睡梦里。
萧宁枝睡在床的外边,她身旁的妹妹翻了个身,把背对着她,腰身平稳地起伏着。
月光照到她们的床,床上就只剩了一个姑娘。
悄声披好衣裳,萧宁枝到了那口井的旁边。
深秋的风来得更勤,给水面上了几层波动。
探头看着黑洞洞的水平面上自己模糊的脸,萧宁枝抓紧了石头搭的井边。
日里母妃对她的打骂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她骗了自己二十年的这场骗局,终究是被母妃无情地揭开了。
她真的是连母妃都不爱的人。
她真的是死了也不足为惜的人。
两边的秋风吹得更厉害,已经有了冬的味道。
“跳吧。”
心底有声音蹦出,萧宁枝捋了捋自己的鬓发,正要一跃而下,余光却有了一队人往这边来的身影。
她猛地把动作一停,往左边看去,是一群宫女。
宫女们提着灯笼过来,对长公主行行礼。
领头的姑娘问道:“这样晚了,公主殿下在这做何事?”
萧宁枝抓紧自己的衣角,回说:“有些口干,想出来打水喝。”
“寝殿里竟没有备茶吗?公主怎得亲自过来打?”
“她们都睡了,我想着不打扰她们。”
正说着话,右边又过来一对巡视的侍卫,他们也停下,给萧宁枝请安后,询问起她们聚在此的缘由。
萧宁枝把谎又说了一遍,侍卫就上手,很快给她打上来了满满的一桶水。
“公主可需要卑职提到寝殿?”
简短的沉默后,萧宁枝回:“不必,我忽然不渴了,劳烦你再倒回去。”
侍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依旧照做。
在侍卫的护送下,萧宁枝回到了有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