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照例是由萧鸣涧来分配守夜的人员,但他的话抛出去半响,也没什么人回应“是”或“好”。
看着底下大家的懒散神情,三个将领深感不妙。
小项将军忙出来替萧鸣涧解围,将方才萧鸣涧所说,复述一遍后,镇静地问底下人可听清楚没有。
这会,底下的士兵们倒是回应得快且洪亮。
大家散去后,萧鸣涧一行人留在原地。
愁容爬上众人的脸颊,显然,那个大人的目的达到了。
微风已变成卷风,扰乱了全军人的心,让他们不再信服于萧鸣涧。
迟水越想越觉得气愤,站起身抽出剑,对着身旁的大树就是一通乱砍乱踹。按照她从前的冲动性子,林洪那几个最先散布消息的人早已淌着血倒在这野外了。
“要不是国事为先,我早扒了他们的皮,拔了他们的舌头,放了他们的血!”迟水的剑插到地上,剑柄还抖个不停。
萧鸣渊的忧虑十分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趁我们还没到毅州,尽早把这件事解决了。”
萧鸣涧:“最好的法子只能是把他们最想看的东西剖开给他们看。”
小项将军侧目看他:“王爷的意思是让阿水姑娘亮明身份?”
几人皆将视线投到萧鸣涧身上,迟水倒先一步开口:“的确。若是由你们单方面说明军中并无女子,只怕他们不会就这样相信了。不如亮明我的身份,将我为何能破格参军解释个清楚,议论约莫才能渐渐消下去。”
萧鸣涧点点头:“到时让阿水展示她的身手,他们若不信,大可以让他们与阿水比试一场,眼见为实,本王就不信他们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几人又商量了些别的法子,可到底是没有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法子好。
于是,第二日的晚间,大家撑好营帐,萧鸣渊就让军士们都聚到了一块平地处。
待众人站定,萧鸣涧的声音就冷冷地响起:“近日军中对本王和一个姑娘有诸多不好的说法,本王今日告诉你们,军中的确加入了一个姑娘,但她绝非是靠男人才得以破格收入。她是本王师父的二徒弟,因某些机缘巧合与本王相识。毅州战事凶凶,本王惊叹于她的身手,才特向父皇请求让她加入出征的队伍。”
“至于你们所说她与本王之间关系的不明不白,纯属胡扯。”
他的话音落下,全军陷入死寂。
几句话功夫后,才有隐没在人群里的质疑声响起:“一个姑娘家,身手怎可能利害过我们?若不是和王爷你的这层关系,她怎能破军规入军?”
这人话说完,带起大家的共鸣,底下一时间叽叽喳喳起来。
换回女子衣裳的迟水上前,对那人的方位勾了勾手指:“不服?尽管来战。”
眯着眼睛看清迟水的脸后,这些日在她面前毒舌过的人皆一惊,而后是无尽的惶恐。
底下人没了动静,迟水将自己的剑拔出,插入一旁的土里:“我不用兵器,你们随意。既然对我的身手有怀疑,那便来与我比试一番。”
周遭依旧只有树叶翻腾的声响。
迟水心里觉得可笑,敢把谣言传成洪流之势,此刻见了她反而缩起胆子来了。
她将眼睛钉在林洪那几个身上,嘲弄道:“你们这是不敢?”
迟水的挑衅起了效用,林洪身边的一个男人忿忿地走上前,对迟水说:“我来。”
他将身上的兵器取了,又加上一句:“我也无须兵器,求一个公平。”
“你可考虑好了。”迟水勾起一边的嘴角,看着这个说她与萧鸣涧不干不净的男人。
“自然考虑好了。”
男人挥着拳向迟水冲来,迟水只微微一侧身便躲过,又顺势对着他的腰来上一脚。男人失重摔向地面,迟水趁机钳住他的双手,压在他的背上。
不止太子和小项将军吃了一惊,底下众人也皆发出了赞叹声。
被压制的男人不服,扭着身子要脱掉迟水的束缚,奈何迟水已经卸了他的腰带,绑住了他的双手。
男人不再扭动,迟水才松了绑,将他扶起。
“可有人想带兵器与我较量一场?”
男人蔫着脑袋,灰溜溜回到人群,迟水再次发问。
有一年青小伙亮着眼睛,站到迟水面前抱拳:“姑娘,我想与你过上几招。”
迟水见他并非带着恶意而来,也就对他抱拳回礼:“有请。”
小伙亮出自己的剑,提着它就砍向迟水的脖颈。迟水下腰躲过,迅速回身后抓住了小伙的手。
她试图使力让他松开剑,却险些被他用另一只拳打中肚子。迟水往后一闪,堪堪躲过后,又是侧腰躲过小伙挥来的剑。
迟水定了定,见这小伙倒是比方才的男人多了几分真材实料。
小伙又一次挥剑,迟水将自己的背贴到他的怀里,控制住他握剑的手,再用手肘击向他的脸。待他吃痛一弯腰,迟水极快地就将他的手反钳,连带着剑横到了他的背上。
如此一来,小伙半跪在地上,如何也直不起身来,臂膀还不时传来酸痛感。
迟水将他一放,他从地上爬起后,闪着大白牙对迟水道:“姑娘,你可真真是厉害。”
“过奖。”迟水对他回以一笑。
这小伙参军已久,与他相熟的同袍皆知他身手算是上等,见他都败于迟水手下,便对迟水有了彻底的钦佩。
后来陆续又有几个男人上前,迟水皆是几招内就让他们败下阵来。
迟水站定,连发髻都没松散一点。
小项将军和萧鸣渊在一旁张圆了嘴,愣是没合上过。
底下的人们亦然。
一时间,人群又恢复鸦雀无声之态,每人眼里都翻涌着惊讶。
迟水双手环胸,笑得不太客气:“我能在此次出征的队伍里的确是靠了王爷的引荐,我感激他对我的知遇之恩。”
“我参军也并非为了尊贵荣耀,更别提成为后宫妃子。别忘了军令尚在,有一些人妄自非议陛下,仔细着你们的脑袋。”
“我虽挑明了身份,你们也无须对我有了特殊偏见,男子女子本就是同样人。日后,你们只当我是军中同袍,期待你我并肩作战之时。”
迟水的身手显了,这一番话说了,彻底熄了军中几日来疯卷的讹言。
虽说林洪那几个还想私下里造势,但多数人心里有是非,在萧鸣渊将此次出行目的重申后,他们终于又把注意从八卦闲篇上转到了对毅州百姓的记挂上。
还有不少与那夜的小伙一样对迟水佩服的男人,常跑来拉着迟水说话,要她说怎样练才能有如她那般的身手。
迟水很乐意同他们说话,就跟他们这几堆混在一起,全军休整时还偶尔彼此切磋武艺,一下子就建立了深厚的同袍之谊。
萧鸣涧日日看着,迟水渐渐与他们勾肩搭背起来,萧王爷的眼里欣慰和醋意绞在一起,只得安慰自己反正夜里还能趁迟水练剑时与她二人独处。
萧王爷日常吸吸气,压压醋意,在几种情绪里反复横跳的日子过了不久,他们终于来到毅州界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