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了,肯尼。」将刀刃搁于他颈边,诗织冷冷看着他。
被诗织以部下的霰弹击坏立体机动装置的肯尼,坐在地上投降似的举高着两手。
「痛死了……对付老人竟然还用尽全力,真是不懂礼貌的混帐家伙……」肯尼瞧着眼前跟他比起来,状况显然更惨的诗织,姗笑道,「看来在这个破村子你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嘛……要不然我们都别打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找个灯光美气氛佳的酒馆喝一杯你看怎么样?」
耳旁听着肯尼死到临头还能脱口而出的无聊笑话,耐着一身伤痛的诗织,默不作声。
腰侧被霰弹擦过的狰狞伤口怵目惊心,从全身各处伤口渗出的温热液体,沿着身体缓缓淌出。
在这处不利于双方施展立体机动的小村子,就算是实战经验远超于他们的诗织,有肯尼这样的棘手家伙在场,其实也只是侥幸险胜。
比起拿霰弹/枪的敌方,手持刀刃只能近战的他,显然处于下风。
抹掉被碎片划伤,从额角流入左眼的鲜血,诗织心想若是他对上的是再年轻十岁的肯尼,估计躺在这里的就是自己了。
这支对人立体机动部队,在这里对他设下埋伏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是奔着艾伦和希斯特利亚而去的,如果能在这里解决他们,那么调查兵团就会少了这份巨大威胁。
据他所知,这支部队应该有将近五十人,也就是说就算干掉这里的所有人,至少还有一半以上人数。
看着只是失去装置并未受重伤的肯尼,刀刃在他颈边擦出一道血痕,只要使劲一划就能让这支队伍瞬间无用武之地,可诗织持刀的手却存着一丝犹豫。
「大哥……你又要这样对我们吗?」
这声熟悉叫唤,像从深远记忆中倏忽拔出般,令诗织忽然僵住了所有动作,他愕然地转头看去,看见那男人,以及他身边两张熟悉面孔,也就是这一瞬间破绽,足以让现况有了天翻地复的巨变。
一把亮灿着炫目色彩的刀光,猝不及防地自后方而来。
身形因此晃动几下的诗织,低下头,怔怔地看着从胸口穿出的刀尖,当体内的刀刃,不留半分馀地猛然扭转时,突然涌上喉咙的热意,与烫热鲜血同时从身体里涌出,转眼间染红了胸前大片白衫。
难以抵御的剧痛,令诗织昏眩了片刻,他强睁着眼,没有去看身后袭击的人,而是迟疑地转动眼眸,抬起头,望向那几个他曾经几乎以命护之,如今刻意用昔日语气诓骗他,从头到尾,仍然想置他于死地的过往同伴。
这几张因他被伤,而溢于言表的欣喜面孔,深深印在诗织满佈血丝的眼中。他难耐地皱了皱眉,感觉原先那道深烙在他心底,至死也永远无法摆脱的愧疚,彷佛随着体内不断流出的鲜血,一点一点地逐渐消逝。
扯起仍然渗血的嘴角,诗织噙于唇边的笑意,是悄然而至的迟来释怀,以及难以拘禁的强烈心酸。
「我也算……还给你们了……」他朝他们,低喃着。
站在后方的肯尼猛地抽出匕首,在诗织摇晃着步伐又呕出鲜血时,肯尼抬手扯住他的头发直接将他高高拎起,再次将手中匕首毫不留情从他身后刺入……
拔出,又再次刺入。
如泉涌般的鲜血,于他悬空双脚下形成一滩血洼。
「阿克曼队长……你会不会下手太重了?」眼看着肯尼在拔出第三刀后,又打算捅进第四刀的举动,男人忍不住出声阻止。
肯尼冷冷瞥他一眼,「说什么鬼话,你们这几个利用他活到现在的恶毒家伙,现在才开始心疼他吗?我都感动得要痛哭流涕了,你要不要也哭一下啊,赛莱西?」
男人眼睁睁看着肯尼像展示般,将匕首刺进诗织的右后肩,如握笔于纸上作画一路偏斜而下,无视耳边撕心裂肺的痛喊声,连着后背装置皮带一道破坏,缓慢且深刻的在诗织背部划出鲜血淋漓的长长口子。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肯尼朝面露恐惧的他们一笑,「放心吧,这怪物这点程度还死不了,我只是要让他无法动弹才好让你们带回去……嗯?竟然还能动吗?」
瞧了眼前头人动静,肯尼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明明已经身受重伤理应无力动弹的诗织,此时颤抖着双手往后伸去,指尖犹有馀力地陷入扯紧他头发的手臂,朝肯尼扭去一双极限瞠大的阴戾黑眸。
眼周与额际猛然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着,那狰狞且扭曲的目光,布满着滔天愤怒与杀意,弥漫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彻骨寒意。
感觉握刀掌心里有些冷汗渗出,肯尼忍着指尖掐入臂肉的疼痛,不动声色地沉着脸。
这样似曾相似,空气如凝结般的感受,肯尼也在同一人身上经历过一次。他想起当年,少年蜷缩在阴暗一隅,那双隔着牢房铁栏朝他而来,令他下意识挪后步伐,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空洞眼神。
似要将人拖坠至无尽深渊般……
肯尼单手改了持刀姿势,准备再次补上一刀时,猝然以手接下攻势的诗织,于肯尼顿愕之际翻转手掌夺过匕首,就着穿过掌心的利刃猛地朝他一挥,刀尖几乎是贴着肯尼眼睛划去,肯尼见状果断撒手。
赶尽杀绝的枪声,于两人退开距离后接连响起。
伤重至此,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靠本能行动的诗织,拚尽全力连连避开所有霰弹。
在仅存的意识就快要消失前,以插在掌心的匕首就近划开一个宪兵喉咙,抓着他抵挡紧接而来的众多霰弹,並操纵宪兵立体机动装置,于最后黑暗袭来前,投身不远处河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