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洛恩上课的时候，布利忽然接到了一通急切的电话。

电话那边是暴风雪的朋友和知情者，也是图书馆常驻读者，音乐评论家先生。这位资质平平的中年男人是极少数自主发现暴风雪身份的神人之一，当年凭借着过人的听力，把偷偷和馆长闲聊的暴风雪抓了个正着，因此升级为非自然世界的知情者。他作为普通人，没有神裔的先天资质，也没有磨练造就的后天资质，战斗力基本为零，很遗憾不能成为暴风雪团队的成员；评论家只是满意地维持着和馆猫的特殊友谊，平时把他当普通猫咪，偶尔也会找他闲聊。

布利作为洛恩的正牌老师，每天授课时间有限，出于礼貌不会在上课时间和朋友闲聊。不过，评论家从不主动联系他，一人一猫见面全靠读书区偶遇，这次大概率是特殊或紧急情况。布利让洛恩稍等，然后接起电话，站起来踱步到窗边。

“小雪，我这边发生了点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评论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躁。

“请讲。”

评论家没见过馆猫的人类形态，原本以为会听到暴风雪的少年音，闻言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是馆猫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青年人想必也是馆猫。于是，他放下心来：“事情是这样的，长话短说，我发现了个非常可疑的人，可能和非自然世界有关系。我现在还在盯着他，你能不能过来看看？”

“你人在哪里？”布利问。

“雕塑花园旁边的墓地。”评论家回答说，“我在为一位亲戚扫墓。那个可疑的人就跪坐在我亲戚的墓碑前，精神恍惚自言自语，反复说一些‘我是谁’，‘对不起’，‘我后悔了’之类的话。实际上我亲戚的死也有点蹊跷。我没有靠近，他应该没有发现我。”

“别靠近他。如果他要离开也别阻拦，假装没发现异常。”布利语气严肃，“我马上就到。”

评论家本以为暴风雪可能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打电话之前还有点犹豫，担心自己疑神疑鬼打扰到对方，不如直接报警把人请走。布利的认真让他感到惊讶，同时也生出几分迟钝的危机感。

“我得出去一趟，有位知情者发现了可疑情况。”布利对洛恩说，“一起吗？”

“好。”

为了不引起怀疑，布利化身弗洛斯蒂形象，利用神术带着洛恩在一分钟内抵达目标地点。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躲在一堵墙边的评论家。穿着体面的评论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仍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无声地指了指不远不近处的一排墓碑，还有那位让他心生警惕的陌生人。

弗洛斯蒂用神术审视可疑人物，确定对方危险性不高之后，大步走上前去，洛恩紧随其后，评论家则远远缀在后面，又好奇发生了什么，又自知帮不上忙，不想妨碍馆猫的工作。

评论家的描述还是保守了，可疑人物是个年轻男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情况都不容乐观。他顶着一头邋遢的乱发，脸色煞白、眼神涣散，表情也十分木讷，嘴唇微微动着，吐出不甚清晰的自言自语；他穿着一件不怎么干净的短袖衫，以及沾了不少泥水的运动裤，像是个乞丐或是流浪汉，在旁人看来就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可怜人。

弗洛斯蒂来到可疑青年面前，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在青年身上感觉到了很浅淡的邪神祝福的痕迹，再加上青年的基础资质不高不低，很可能是个邪神信徒，至少曾经是。

一个邪神信徒为什么会沦落为这副模样？是被主人放弃了吗？一般被放弃的信徒会被灭口，或是直接吸收掉，他为什么能逃过一劫？难道是某位邪神有意放出的诱饵？

弗洛斯蒂不可能因为风险就不去调查这件事。不过，贸然把落魄信徒收进监狱也不是办法，无异于向邪神传递“人我们已经抓了”的讯号，还可能会唤起王朝式的自我毁灭设置。

这片墓地平日里比较冷清，弗洛斯蒂准备在原地审问信徒，试图得到一些基础信息。在此之前，他也得从评论家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你说亲戚的死有蹊跷，是因为什么？”弗洛斯蒂目光在墓碑上停留片刻，又转向评论家。

“墓地的主人是我的远房侄女，我和她其实不是很熟悉。她才二十岁出头，在一周前死于跳楼自杀，据说生前遭受了陌生人的网络暴力。”评论家神色中不无惋惜，“我前一段时间在外出差，没能出席葬礼，回来之后我想来看看她，然后就遇到了这个人。”

“网络暴力？”弗洛斯蒂察觉到了什么。

“是她父母说的，我也不知道太多细节。”评论家说，“警察还没有找到导致她自杀的人。”

“她具体是怎么自杀的，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

“她家住在市郊的一栋居民楼，据说是从顶层天台跳下。”评论家皱起眉，“他们说当时的场面很恐怖，把发现她的居民吓得产生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弗洛斯蒂明白过来，这种没有生还可能的行为可以排除自伤嫌疑，所以警方没有联系暴雪小组，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这个人有问题，你侄女的死可能也有问题。”弗洛斯蒂对评论家说，“谢谢你把可疑人物报告给我，我们一定会彻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