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洛恩能听到他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央求他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之后的两个区域没有特别之处。档案中的发现为他们增添了信心,橘子决定在最后一个地点也设置陷阱。两人选定了山坡上小溪旁的一个位置,是橘子认为最适合躲藏的地方。
等他们开车回到图书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各个小组都进入休息状态,暴风雪的工作也变得轻松,橘子和洛恩一进门就看见他趴在咨询台睡大觉,引来读者和游客的围观。
和大家不一样的是,橘子和洛恩今天还有安排。他们要趁着夜深人静去白天到访过的十字路口继续铺设陷阱。距离人群和车辆彻底散去还有一段时间,橘子和洛恩会暂时呆在图书馆的小会议室,继续策划他们的行动方案,尤其是明天要在什么地方设置陷阱。
最简单的任务是决定十字路口。他们每天只能在深夜设置一个路口陷阱,伊利斯最繁忙的路口基本是公认的,都不需要橘子的经验,洛恩自己在网上都能搜到一些结果。
然而,路口陷阱的价值也在飞快下降。聪明的逃犯应该已经找到据点安顿下来,伺机而动准备逃离城市。这个据点理论上来讲是远离城市中心的。这意味着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些热闹的路口。不过,在没有太多线索的情况下,路口陷阱依旧是比较保险的选择,只是非常麻烦。
有了先前的经历,橘子和洛恩把注意力再次聚焦在逃犯档案上。每个逃犯都会本能地倾向于躲藏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这并不绝对,洛恩不是心理学专家,也不确定对方是否会故意避免。也有很多逃犯熟悉的地方不会出现在档案上。但是,在毫无头绪的时候,任何线索都是重要的。
橘子和洛恩把资料上提及的所有地点都誊抄下来,以相关和可疑程度排序,又决定了三个具体位置,一个位于城市中心地带,另两个在近郊。
凌晨一点钟左右,橘子和洛恩再次出动。目标十字路口附近都是办公和居民区,没什么酒吧夜店一类,此时相对寂静。
橘子是个怕黑的性格,如果是独身一人,她对这样的计划会感到犹豫。洛恩的存在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洛恩仿佛天生属于黑暗,夜色和寂静让他感到自在,甚至缓解了他的焦虑。橘子见洛恩格外平静自若,自己的心态也轻松了不少,两人注意着来往车辆和行人,缓慢进行绘制。
洛恩能量不够,只参与了小半部分的“劳作”,其他时候他就像个警卫似的站在路边,观察学习橘子的绘制方式。橘子有点不好意思让洛恩就这么站着等待,洛恩自己倒是很乐意。他们毕竟是一个小组,应该一起行动。
洛恩的乐趣不止是观摩这么简单。对于喜欢安静和神秘感的他来讲,夜晚的城市和白天是全然不同的,除此以外,傍晚和凌晨的城市也存在很大的区别。
洛恩很少在凌晨时分外出,先前的夜行都是在傍晚,游客与喧闹混乱一起散去,伊利斯变得平静,却不比现在的死寂。凌晨时分,除了极少的一些场所,整座城市都陷入静谧的沉睡,唯有月光和路灯照耀着空落的街道,像是变成了另一个带着特殊孤独感的世界,也变得更加神秘。
这正是暴风雪平时巡逻的时候面对的世界。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就是非自然世界本身,每个街角都像是大雾中的鸢尾湖,仿佛什么都可能发生。另一方面,现代的造物随着人们的沉睡而褪去色彩,汽车不再驰骋,霓虹灯化作灰暗,古典建筑却岿然不动,仿佛模糊了时空。
伊利斯有很多副面孔,这是洛恩很少见到的一个版本,却深深吸引着他。
或许他本质上是和暴风雪一样的夜行动物。正是这份好奇与憧憬,不断吸引着他在夜色下游荡,甚至不小心让自己陷入危险。洛恩知道,上次的经历也是他被允许进入非自然世界的因素之一。可以说是因祸得福,还结识了伊利斯最重要的两位人物,国王和王后。
洛恩回过神来,忽然发现了站在对面路边的F——F女士也被暴风雪同化了吗?竟然这样让人难以察觉,这不太符合对方平时引人注目的气质。
“伊利斯是我见过的最符合非自然世界氛围的地方。”F自言自语似的说,“换句话说,这也是风格上最接近【神域】的地方。【神域】就像另一个伊利斯,却没有这样安定纯粹。我们家族很注重传承,说实话,整个非自然世界都很重视,所以才会有神裔之说。传承刚巧也是伊利斯内核的一部分。”
洛恩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只是自言自语。”F笑道,“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所以您才会选择留在这里?”洛恩试探地问。按理来讲他不应该主动开口,但是F所说的正是洛恩所想的,让他有种灵魂共鸣的感觉,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
“这是一方面原因。”F说,“不过…我并没有选择留下。这只是我人生的经停站,以后会发生什么我还说不好。”
洛恩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伊利斯是一座小城,对于一位半神来讲太过局限,无论是个人层面还是事业层面。他觉得暴风雪对同事的负面评价有失偏颇,这些前辈们看起来奇奇怪怪,本质上却是能被洛恩所认同的。大家都是喜欢伊利斯才会聚集在这里。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有趣的地方,或是对他们来讲更有意义的地方。
“所以,欢迎来到伊利斯,迟到的欢迎,外来者的欢迎。”F对他说道,“你会留下,对吗?”
“是的。”洛恩说。
所以,他对伊利斯的喜爱已经人尽皆知了吗?洛恩不觉得自己是个把一切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会对他有这样的了解。
洛恩不知道的是,某馆猫一直在偷偷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