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种被秀一脸的感觉。但是，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吗？

“当然，那种软件有个不算是缺点的缺点，就是在一段时间内，只能一对一聊。”

刘栖像是没注意到方倾的怀疑，兀自说着，又喝了口茶：

“否则系统会觉得是你在钓鱼，然后将账号封禁。”

“……”方倾点头。

“放心，我会记得告诉赵宾，让你男朋友在那个叫‘Find’的交友软件上等你的。”说完，刘栖朝方倾伸出一只手：

“加油，小少爷。”他说。

方倾看着刘栖鼓励的面容，一时竟然有些感动：“加油，刘助理。”

“对了，”方倾忽然有些好奇：“刘助理是为什么到加入Tree里面的呢？是因为苏阿姨的提拔？”

“噢，”刘栖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轻声笑了：“如果苏女士真的提拔过我，我恐怕就只能离职了。”

“是这样的。我父亲是苏女士的大学同学，最初那些年我在宏音历练时，他曾托苏女士照顾过我。”

“我刚到公司就惹了很大的事，差点被开除。后来多亏苏女士找人调查，才发现并不是我的过错。”

“当时我家里人本想让我历练几年就回去的，可苏女士……”他停下了，不再往下说。

“总之后来，我就没有听我家里的意思回去。”

“或许等这件事过去，我也就能不留遗憾从公司离职了。”

“小少爷，保重。”刘栖最后低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站起来，故意抬高了声音：

“请小少爷跟我回办公室吧，您还有很多文件没看呢。董事长的意思是，下班之前必须处理完。”

方倾于是明白了，演戏时间到。

他“噌”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来：

“你真不愧是魏宏哲的助理，废话真多！我不是已经签完字了？你特么还要我重复多少遍？！”

说罢，小少爷气愤地摔了手里的杯子，扭头就跑了。

“小少爷！”刘栖在后边喊：

“董事长刚才还说，请您今天晚上不要再用生鸡蛋砸车了！”

“知道了，你闭嘴吧！”

方倾从花园跑了，熟门熟路地来到方靓影的办公室。

刘栖、赵宾、赵钱孙李四位助理先生，还有魏宏哲本人。方倾跟他们都已经吵过架了。

现在只剩下方靓影了。

方倾从门口路过时，方靓影正好踩着高跟鞋出来。见到自己儿子，她立刻停下脚步。

方倾淡淡地看她一眼，讽刺地笑了声，大模大样地扭头就要走。

“回来！”方靓影叫住他。方倾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身上这身西装是用魏宏哲那张卡里的钱买的。他特地挑了条最花哨最扎眼的领带系上，搭配上风格低调的西装，看上去特别不伦不类。

方靓影皱眉看他：“说！你凭什么砸我的车！”

方倾太清楚怎么惹她生气了：

“我想砸就砸了，你管呢？况且这车是你买的吗？”

“你！”方靓影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倾，见他脸上露出一个轻蔑而讥讽的笑容。

两个人站在楼道里，周围办公室里的人都能听见母子俩的谈话。

原本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忽然像按下了清空键。只剩下一对母子，脸对脸站在方靓影办公室的门口。

“从小到大你管过我吗？怎么这个时候想起了告诉我不许砸车了？”

明明是质问，方倾的语气却像是在和三四岁的小孩子说话：

“你对你任何一条裙子、一辆车，乃至是一条丝绸花边手绢都比对我的感情深。”

“但现在不一样了！”方倾说着，忽然满脸的笑容。他恰好看到魏宏哲上楼来，于是更加抬高了声音：

“你现在对我感情深了，因为你觉得我会继承魏宏哲的公司，会变得有钱，对不对？”

“哈哈哈……”方倾哈哈大笑，手扶在身旁的墙上。他明显地看到，远处魏宏哲的脚步顿住了。

“但是你知道吗，亲爱的妈妈。我从来都特别叛逆。”

“只要你还是魏宏哲的妻子，你儿子我就是死，也不会继承魏宏哲这个公司的哪怕一个最偏的部门！”

“方倾！”方靓影睁圆那双杏核型的眼睛，气得扑过来要打他。

不知从何时起，原本躲在办公室里的员工们都走了出来，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三两个一组窃窃私语。

此时见方靓影要过来打儿子，魏董事长又在旁边，连忙一拥而上地过来拦着。

方倾闪到旁边，目光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抓狂的女人。

他扫了一眼周围。

围过来看的人不少了，这时候挑衅她，只会事半功倍。

于是方倾微微挑眉，继续火上浇油：“我知道你我血脉相连，这一点当然无法改变。”

“但如果血脉相连，意味着共患难同富贵的话……那么我宁可此生贫穷，也要让你失去所有利益！”

“方倾！”方靓影再也不顾得别的了。她被无数员工的手拽着拉着，愤怒得扭曲了面孔：

“你这个没有心肝的白眼狼，王八蛋！我、我怎么会，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我……”

“方倾！”魏宏哲赶上来，脸色也已经气得铁青：

“方倾！你、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和你的母亲说话！”

“我的母亲？”方倾满脸惊讶地看着魏宏哲，像是他刚刚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我不记得，她做过任何妈妈该做的事情呢？”

方靓影本来挣扎着要打方倾，听到这话，却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睁大那双漂亮的眼睛，神情木然，下巴几乎有些哆嗦。

她看着方倾，小声地喃喃。

“你、你说什么？”

方倾冷冷地看她一眼，随后有些惊讶地在她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了悲凉。

一瞬间，方倾几乎听到心脏里某个常年冰冻的角落，忽然“嘎巴”一声。然后，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

他看到方靓影的眼眶红了。

方倾立刻偏开了目光，紧抿双唇不再看自己的母亲一眼。

“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方倾干笑一声。当着魏宏哲的面，他不可能给方靓影任何怜悯或者原谅。

只能狠下心来继续挖苦她，然而不知不觉地，他的话里话外带上了控诉的意味。

“你为了更有钱的生活，把我扔在家里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他继续大声说着，感到周围的人涌过来，不知谁的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拉开。

但他的话并没停止：

“二十多年了，妈妈！你关心过我生没生病吗？你带我去游乐场或者海边玩过哪怕一回吗？”

“方倾！”魏宏哲声音眼里：“谁允许你这么问你的……”

方倾的声音拔高，直接盖过了魏宏哲的声音。

“你教过我怎么走路吗？给我讲过故事吗，哄我睡过觉吗？妈妈？难道天底下的妈妈都是你这样当的？”

说道最后，方倾自己的声音也嘶哑了，情绪濒临崩溃。

有人轻拍着他的后背，肩膀，低声劝他别说了。但方倾已经完全顾不得别的，只是一味地喊叫着。

“你在意我，从来都是因为我是你和魏宏哲的儿子，而不是因为我是你儿子！”

“那我究竟是你的儿子，还是你跟魏宏哲要钱的借口！”

“闭嘴！”方靓影倒在身后的员工身上，声嘶力竭地尖声嚷道。她哭花了眼妆，愤怒地将手里精致的小皮包砸在方倾的身上。

“不要再说了，闭嘴！”

皮包扔了，方靓影自己一把将魏宏哲推开，冲过来就要去抓方倾的衣服领子。

魏宏哲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安静，都不许在公司里……！”

“你打死我吧！”方倾放任吵架吵到亢奋的情绪将自己淹没，在魏宏哲和方靓影的耳畔尖叫。

他仰起脸疯狂地大笑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自动生了这个病，他扮演疯子就越来越轻而易举。

“哪天我死了，你就再也不用费心当一个所谓的妈妈了！”

“啊——！”方靓影也气得快疯了，扯开嗓子放开喉咙尖叫道，不少员工都捂住了耳朵。

“啊——！”方倾被无数人往后拽着，也大声地吼：“哭！你也就只能哭、只会哭了！”

“但是母亲，我还就告诉你！就算你今天哭死，也什么都晚了！”

被人拉扯着拽到一边的时候，方倾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别为当什么母亲发愁了！从此把我当个孤儿，安心当你的贵族夫人吧！”

“都给我闭嘴！闭嘴！”

一片混乱之中，魏宏哲高声喊道，气得他牙根痒痒。

方靓影母子的喊声太大，争吵太激烈，以至于根本没什么人注意到，董事长已经在竭力维持秩序了。

魏宏哲粗重地喘着气，扫了眼周围赶来的员工，脸色极其难看。

愤怒充斥着他整个胸膛，使他将随身的茶杯扔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粉碎。

“把他们两个给我拉开！”董事长愤怒地怒吼，几近破音。

方倾于是被奋力拉开。

他喊了太久，已经有些缺氧了。

加上情绪过于激动，现在只觉得头晕眼花脚下不稳。

他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只觉得眼前一黑。

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