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横好奇询问值守的内卫:“陛下去哪了?”
景安帝这一两年“潜心修道”,几乎没踏出过正德殿。
“禀世子,”内卫道,“陛下同太子殿下一道去了行宫。”
“陛下这一两年龙体微恙,精神一直不太康健,须减少活动。”
“但前日太子殿下进献丹药,那药有奇效,陛下服用之后,精神大振,长久的疲倦一扫而空。
陛下龙心大悦,今日春光又好,便去了行宫踏青。”
听完内卫的回禀,宋云横同他寒暄两句,给了一锭元宝的赏赐,便转身离了正德殿。
从内卫的话中可知,周时扬的确进献了他一直鄙夷不屑的丹药,做了他向来不耻的奸佞之举。
此事实为讽刺。
周时扬因劝谏景安帝勿要迷信长生之法,而遭景安帝不喜,父子离心。
如今却因进献丹药,重获圣心,得了和景安帝一同出游的机会。
此举有效不假,却并非周时扬的做派。
谁给他出的主意?
宋云横自己重获新生,思想有了极大转变,似如换了一个人。怎么周时扬也仿佛换了一个人,短短几日就放弃了多年的坚持。
凭他对周时扬的了解,宋云横想不透。
……不对。他只是自以为了解。
人心难测,他对周时扬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
想到此处,宋云横默默一叹,腿上的伤口似乎又有些灼痛。
他想得出神,忽然一抹人影出现在旁边。
这人的出现毫无征兆,没有半点脚步声,就宛如从阴影中猝然生出,令人悚然惊惧。
“世—,子—”刻意拖长的音调含着戏谑,陆柒那副张狂的血口獠牙面罩和艳丽的桃花眼忽的凑近宋云横面前。
陆柒双手负在背后,斜着上身,姿态朝气蓬勃,说的话却十分轻薄:“两日不见,云横世子可有想我。”
宋云横脚步一顿,片刻后迈步绕过他:“没有。”
陆柒抬脚跟上:“可我心中想念世子念得紧。我算是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他夸张叹气:“你们镇南侯府大门紧闭,不让我进去。我怕云横你生气,也不好擅闯军机重地,便只能在宫里等着。”
“要是云横世子再不进宫,我相思难抑,说不定就忍不住翻过镇南侯府的高墙了。”
“陆统领大可试试,”宋云横语气冰冷,“看是陆统领的轻功快一些,还是我镇南侯府中的弓弩快一些。”
“那自然是我的轻功快,”陆柒故意火上浇油地调侃,“还不是快一些,而是快很多。”
“不过,”他笑道,“擅闯镇南侯府这种事,会让云横世子生气。让你生气的事情,我定是不会做的。”
“只是若哪日我实在想见世子,就悄悄潜入侯府,在世子身旁看一会就离去。悄无声息地来去,不惊动任何人,世子不知晓,也就不会生气了吧?”
“说起来,”他又问,“听说镇南侯府中有三百府兵?”
“我那夜去侯府,未能有幸进入府中,但只在外面看一眼,也知侯府规制巨大。那么大一座府邸,才三百兵士?”
兵士日夜值守,需要两班或者三班轮换,即便两班轮换,每一轮只有一半人。
“那么大的府邸,就这么点守卫,是否太稀疏了些?很多地方巡查不到吧?”
“侯府没有过打算,多增加一些守卫?”
“世子如此倾世之貌,不知多少人觊觎。万一真有色胆包天的采花大盗潜入世子房中,冒犯了世子,可如何是好?”
宋云横倏然停下脚步,定定看向他:“镇南侯府三百府兵,每一人都记录在册,上报朝廷,绝不会多出一个私兵。”
“陆统领,”他话中结着冰寒,有如霜刀,“你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打探侯府布防。”
“三百府兵就是三百府兵,无论谁来查,怎么查,结果都只这一个。”
“啊?”陆柒一怔,眨了眨眼,“我哪是这个意思?”
“我真只是担心你家守卫太薄弱,容易被贼人闯入,伤了你。”
他假意嗔道:“世子又冤枉我。”
但转而又改换态度,眼角仍旧微弯含着笑,语气却郑重了不少:“我原本一介江湖剑客,对庙堂的规矩从来不感兴趣。入宫任职也没多少日子,从未认真了解过朝堂有哪些忌讳。”
“我确实无心冒犯,有得罪之处,世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现在知晓,府中养多少兵,是朝廷介意之事,也是府中私密。以后一定注意,绝不再随意提起,引世子误会。”
“只不过,”他话锋又转,再次重复,“我是真担心你家守卫薄弱,不然这样如何?”
“哪日我潜入侯府,替世子检测一下侯府的防卫。”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实力:“我定然能不惊动任何人,轻易进入你的房中。夜里可,白日也可。”
“不过先说好,我这么做了,你可不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