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在沉静的屋中听到这一页轻飘飘的翻书声,都让他们害怕。
神官们畏他,绝不仅仅是因为帝师这个身份,也不仅仅是因为帝师的威严相。
“怎么不说话?我本就已派付逍和衡雾寻下界带回妖王,让你老老实实在后院习字,你觉得无趣,实在不行可以再去跳跳悬崖,摔摔四肢。”
“你私自去人界,若不惹事也便罢了,偏偏夜狼下界,死灵袭人,山鬼触忌,妖王殒命都有你。”
“小韶,你好大的手笔啊。”
这时择韶开了口,吊儿郎当的模样并未将灾离不满的语气当回事,对着灾离身后几个临深履冰的神官道:“你们退下。”
几位神官听罢如获大赦般地行礼离开,灾离不慌不忙地拿起了茶杯,正眼都没瞧择韶一眼,而是垂眸看着茶杯里的茶汤:“我说让你们走了么?”
几位神官一听浑身都僵住了,一个已经迈出了两步,一个还在灾离身后犹豫不决,两个已经跑到了灾离面前,还有一个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灾离像往常一样地喝完了一盏茶,这才抬起眼眸,看着面前两个神官温和地开了口:“听他的?”
两个神官听罢转身就要跪下求饶,灾离摇摇头示意,先他们一步开了口:“求情就不必了。你们来说说,这件事你们是怎么看的?”
灾离面前离得最近的神官忐忑不安地向灾离拜了拜,道:
“择,择韶大人擅自离守,是其一。未听帝师大人劝告,是其二。扰乱人界条序,是其三。让妖王殒命,是其四。”
“那你说,该怎么惩罚?”
神官一问一个不吱声,灾离又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看向前方离他远一点的神官:“那你说说?”
神官被帝师无形的威严压得喘不过气,当即瘫坐在地。灾离见状叹了口气,冲左方那个迈了两脚的神官摆摆手。
神官会意,行了个礼将两人拉了出去。
门外传出的重物落地声屋里人都并未在意,反而是择韶笑出声,夹杂着嘲讽:“哈哈哈哈,灾离,他们都不敢罚我,可笑,着实可笑哈哈哈哈,你身边这几个神官选的也太差劲了吧,哈哈哈哈——”
他笑了好一会儿,抬手擦了擦并未存在的眼泪,发现自己笑的已经是刺头般的坐姿。
于是他又老老实实地起身,又跪好,双手放到大腿上,俨然一副乖巧模样。他敛了敛笑意,一时半会也收不住,便冲灾离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灾离,不然还是你亲自下来吧?要杀要剐,都随你便。”
“你来说说,他该怎么处置得好?”
灾离没理会他,等将两人拖出去的神官回来后问向他,立在门口的那个顿时面如土色:“回帝师,我……”
兴许是被门外的声音吓到,也兴许是闻到一股味道,他才开口便泛起一阵恶心,随后用自己的长袖兜着竟然吐了起来。
“你们两个呢?”
他身后察言观色的那个神官听着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的意思,试探着开了口:“回帝师,我认为要将其带去念室鞭刑……三十。”
“既如此,便由你带他去吧,你掌鞭。”
那神官一听扑通一声跪地,他不敢拒绝帝师,但他更怕择韶啊。帝师殿里的神官都知道择韶和常人不一样,杀人放火随心所欲,连灾离都管不了,何况他一个神官?
他上有老下有小,就怕择韶痊愈后报复杀他全家啊!
“帝师,我可以代劳。”
说话的是那个自始至终一动没动的神官,他似乎是里面年纪最小的,脸庞都透着些许稚嫩,但话说得不卑不亢,站得十分挺拔不屈。
灾离自然知道他方才的种种表现,闻言点了下头,将茶杯放到了桌上:“那便辛苦你了。”
小神官行了礼去押择韶的时候,还不到他的肩头高。择韶起身微微低头看向他,嗤笑了一声,瞳中闪烁着冰冷的笑意:“有意思。”
“谢谢夸奖。”
两人出去的时候,门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小神官见此只冲看门的侍卫竖起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屋内。
直到余下的两个神官被拖出去,门关上后刚刚熟悉的声音又响起,灾离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衿安。”
立于暗中的人出现单膝跪在了他面前:“灾离。”
此人是灾离暗处的护卫,也为凤凰的第四个孩子,鸿鹄。
“小韶最近很任性。”
灾离起身,望向屋里靠墙的那一排花植。几盆名贵的花草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洒了一身金色,而有束光却是直射到其中的那株蒲公草上。
灾离一怔。
蒲公草在一排名贵花草面前十分平庸,若不是那束光照进来他根本不会注意到。
墙边本不该摆放这些,是前些时日择韶非说要搬出来晒晒太阳,才有的这副模样。
那株蒲公草应是成熟了,他走过去时就看到清晰的游丝般的白线成百上千裹成一个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还有一个两个花骨朵未开放,但这大小不一的小绒球也有两三团了。
那一盆他不知道是何时栽来的,至于是谁栽的,他想也不用想就知是择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