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呀。”红莲认真道,“是看不起你怕鬼呀。”
一想到这些“鬼”里还包括二十四,衡雾寻马上就要炸毛:“喂,红莲,你这话太不……”
“诶,二十四阿婆,你没事吗?”
被猝不及防地打断话,衡雾寻看着红莲挤到后排来站在了二十四的另一旁,衡雾寻自然要去看看的,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轻咳两声道:“二十四阿婆,怎么了?”
二十四期望有人能说出这一切,只是没想到他是用这样直白的方式说出口的。
挺好。简简单单,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让大家面对这一度遗忘的事实。
她是知晓自己已经死了的,也知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止她,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的。
那张救人的小人儿画是她们死后十六画的,是他们曾一起津津乐道地坐在一起讨论的。
他们曾讲着他们的渊神是如何英勇地挡住那滔天巨浪般的水灾,保护了他们的屋子,保护了他们的。
几个小孩提着板凳,在上面粘了几张纸条,互相演着渊神的救人,眼中带着憧憬,带着敬仰。
最开始的自欺欺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不想再骗自己了。
“如今的临鱼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临鱼,只是一个下葬了死人的坟墓罢了。只不过死人不得安生,久久不能下地。”
二十四对红莲摇了摇头,慈爱地看向了衡雾寻。
她伸出手,衡雾寻小心托住,他便听到她说:“大人莫怕,大人莫怕。”
“……”衡雾寻本要说不怕,不知怎么他忽然就不想说,不吱声地听着二十四安慰自己。
卒然间衡雾寻对二十四生人般的模样吓了一跳,就算有丝缕神魂,也不至于和活人这么一般像吧?!
在村民逐渐暴怒之际,二十四轻拍着衡雾寻的手对大家开了口:“各位,静静吧。我们也应该承认啦。所以我们等到了留下枫藤种的大人,来送我们离开啊。”
二十四一番话令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连同小孩子的啜泣都停止,他们窃窃私语了很久,表情终于全都变成了悲伤。
“是啊。我们已经死了啊。”
“过了多久了呢?小十一知道吗?”
小刺头对着凉落祈说:“直到现在连小十一姐姐也在这里等着您归来,用枫藤树将我们送走啊!”
“送走。如何送走。用这棵枫藤树,你们口中的不祥之物?”
凉落祈指向背后盘虬卧龙,冠如华盖的枫藤树,他曾无意留下的枫藤种,为何能送走他们?
“可它不是,吃掉了你们的同伴吗?”
“那才不是吃人呢!”小刺头着急忙慌地解释道,“小十一姐姐知道这是棵神树,她怕我们着急走,所以才不让我们靠近的!”
“小刺头!”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连忙捂住嘴巴。
凉落祈怔愣在原地。虽然他知道这确实是棵有灵力的树,但怕他们着急走是何意?
“……你是说,”凉落祈指了指耳垂下的长生羽,“这枫藤树,能被祈愿?”
他苦笑了一下,抬头望向人群,一下便对上了那双自始至终没挪开过视线的紫瞳。
这件事,在所有知情这件事的人中,又是只有自己被瞒着吗。
凉落祈叹了口气,淡淡道:“蠃鱼,其实也是将你们护在此地的一环。为了防止你们有想出去的想法,索性用你们的恐惧来约束你们……或许方法有失妥当,但是……渊神,很在意你们啊。”
“结界是听夜战神布置下的,为了将你们藏匿起来,不被发现。灵身……不被允许长存。”
所以那时听夜才会立刻向帝师请罪。
付逍托着下巴正用大拇指的指腹蹭着胡茬,那画儿他没看懂,但他听明白了,他想到了吃的饭菜,连忙去用胳膊肘蹭衡雾寻:
“我悟了,衡雾寻,服侍渊神的这群人因为有结界和蠃鱼所以出不了门,那鱼那虾,都是听夜弄来的,能吃,管它怎么来的,反正没让我们饿死,不过你当时还真信它好吃,哈哈哈哈…哈?衡雾寻,衡雾寻?咋不说话?”
付逍本想嘲笑他两句,但衡雾寻一直老老实实地任由二十四拍着手,安静地让他不适应。
这会儿喊了两声,才见衡雾寻默默地转过头来,那一刹那白虎耳朵嗖地立了出来,付逍读懂了他的口语:“我还是有点怕灵身呜呜呜!”
付逍见状从上到下看了二十四一遍,又从下到上看了二十四一遍,跟衡雾寻对起了口语:“别怕,二十四阿婆现在慈爱得跟真人没啥区别!”
衡雾寻几乎要生无可恋:“就是因为和活人没区别我才怕啊!”
“水池中的灵力……怕村民们独自消失,怕他们不知去往何处,也怕枫藤沾了灵身会控制不住,是以渊神出了手,在枫藤暴走时用灵力压着它,直到我的到来。
小十一点点头,她立在人群中不算扎眼,但凉落祈就感觉她忽地多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朱唇轻启,淡然的声线传到他的耳中:“确实如此。”
而凉落祈忽然抬步,靠近她一分:“小十一姑娘。我想确认一下。你现在是在奉渊神之命让我送他们走,还是在行自己心之所向认为他们该被我送走?”
“听夜战神,你呢?”凉落祈余光分向树后又出现的一个人:“我之前问过你。你是忠于帝师灾离?还是忠于渊神修浅染?还是?”
听夜没有完全显身,只握着他的一别沙迷靠在树干上,这次却回答得模棱两可:“我忠于他们,也不忠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