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水给他斟茶时,塞过来一张字条。
【你阿娘去年便没了,她走时,唤的是你。】
借着这一丈月光,宿灵又将那张字条从怀中取出,看了数遍。看到最后,眼前模糊,笔画都连成了一片。
这天下虽大,他爱的人仿佛注定都不属于他。
……
同样的夜里,令狐荀举起胸口玉玦,闭目凝神,企图用它去感应公玉玄那块玉玦。
远在万里之外的悲狱山这一头,罗上宫的某间密室之中,玉玦在黑漆漆的木箱里不声不响发出幽光,一时间将箱内整个照亮。
旁边的十世镜仍然黑着屏。
另一间密室里,张俊人绝望地捂着额头,完全没办法接受局面刚被打开,就突然关上的结果。
然而不一阵,头顶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张俊人不耐烦地嚷道:“不放我出去,就别送夜宵了,饿死算了!”
却听窗户处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恩公,是我。”
“乌圆?”
张俊人一咕噜爬起来,差点闪了腰,疼得哎哟一声。
“恩公还好么?”
“好得不能再好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前些日子被关在那个高塔的牢房里,先前我旁边关的那人与我搭话,得知我来历,叫我来寻你,还传我功力,帮我想办法转移开守卫视线。我设法逃了出来,他说你就在这个大宫殿里,叫我挨个房间仔细寻找,如果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就偷偷跟着那个腰间帮着个贝壳的家伙。”
“无奈他一直围着这处转移,我也是现在才寻到机会与你说话。”
张俊人自是大喜,叫道:“派你来的人,可是长云?”
“是。”
“他怎么样?”
“仿佛受伤了,精力不济的样子。他们拖他出去过几次,每次回来都是一身血气,应当受了些刑。不过应当已经出来了。我听见有人谈论起他。”
张俊人遂放下心来。
“恩公,这石屋我偷偷观察了一番,没搞明白关窍所在,你有法子能脱身吗?我可以从外助你。”
自从他救了乌圆以来,它便老实许多,说话都没以前横,透过窗户,只露出一道毛茸茸的影子来。
“这门口不行,我试过,是设了禁制的,以你我现在之力,肯定是破不了的。现如今看,只有这天窗还有点可能。”张俊人沉吟道,“只是我如今手上缺少法器,你也身体虚弱,你能帮我寻来几样东西么?”
乌圆应了声,用细长的兽嘴将窗格轻轻拨开,尖耳朵转向下方,细听他吩咐。
不过小半个时辰,乌圆便轻盈一跃,重新跳回这间石屋屋顶。
张俊人从打坐中抬头,将那尖嘴衔着一样物事作势要扔,心都提到嗓子眼:“慢着!”
乌圆脑袋一歪,迷惑不解。
他心疼道:“你好死不死,别的不扔,先挑最脆皮的扔,搞事!这十世镜要摔坏了,咱俩都玩儿完!”
乌圆一顿,将那长方形的光滑黑石头撂到一边,皱着眉头,有些胆怯地又去叼一把捆好的银丝。怎料那玩意儿跟它的毛嘴之间忽然连一道紫光,电得它一哆嗦,立马俯身弓背,竖起尖牙,浑身毛发也炸起来。
张俊人见状恨铁不成钢道:“你笨呐,那法器身上有魔气,不好直接接触,你得垫着点东西拿啊!”
乌圆自是委屈:“我一个妖兽,哪懂这些?”
“哎,算了,你在旁边看着。”他说着,将九节狼唤出来,命它把屠神丝扔下来。遂又将它变回机身,用屠神丝把药瓶、十世镜和玉玦一股脑卷起,轻松带了下来。
“你要不要也下来?”
张俊人仰头问乌圆。
这天窗虽小,但乌圆可大可小,倒也难不住它。它轻飘飘落下来,聪明如它还知道挑个垫背,偏偏砸到恩公怀里。冲得恩公差点老腰又断了。
“恩公,我们都进来了,该如何出去?”
“还能如何?暴力强拆呗。”张俊人揉着腰,狡黠一笑。
宿灵回到卧房刚躺下,忽听得外面轰鸣声震天,连带房梁都跟着嗡嗡作响,细灰徐徐落下。
他猛然坐起,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披上件外袍就往外冲。
果然原本囚禁张俊人的石屋之上,灰尘乱飞,黄烟滚滚。底下陆续来了数名从睡梦中惊醒赶来的弟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神情莫测的宿灵。
“东幽使,这是发生什么了?有外敌闯入吗?还投了……震天雷?”
火药杀伤性大,人皇与朝廷早已下禁令,不允许平民百姓私藏私制。这震天雷便是其中相当著名的一种火炮。
罗上宫的石屋乃是幽禁法力高强者的秘密之处,那石壁厚度足有一丈,屋顶没有一丈少说也有四尺,居然能被轰开出个口子,还有这强烈的硫磺味,不免让人联想到那些。
宿灵心里跟明镜似的,眉头紧锁,再打开那石屋一看,果然里头只剩了一地的碎石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