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太极隐注玉经宝诀》,简称太极宝诀,正是紫府少阳君飞升之前所创的最后一部心法宝典。也是炼就少阳派的绝顶剑法的必修内功。紫府少阳君甚至在书中声称,他将天上的玉字化为人间文字传世,方才有此宝诀问世。
想读懂此经,既需悟性又需天分,也因此,非少阳派正统弟子中最出类拔萃者不能学。
上一世,星晖仙君被鬼风邪主所杀,走得太匆忙,这套太极宝诀只曾传授给楼西月一人,还没有教他。也因为此事,他仙殒后,令狐荀的掌门与仙尊之位坐得并不安稳,甚至饱受非议。
毕竟这该传世的绝顶神功他压根没学到手,实在很难服众。
令狐荀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那时他只对楼西月说了四个字:“传功台见。”
后来在传功台上,他靠一身驳杂功法生生把受人爱戴的昔日大师兄楼西月打成重伤,也靠这异乎寻常的暴力与冷酷堵住了悠悠众口。此事才暂且被按下来。
楼西月被打败是一回事,但他依旧不肯交出太极宝诀是另一回事。
他不交,令狐荀也不屑于去要。
所以后来旁人说起少阳派的嘉玉仙尊,厉害之余,还要加个但是,后面跟上几句看似公正的评语,诸如得位不正,来路不明,既无可能光复少阳绝学,又无可能找到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道。化神境他注定过不去,众人表面上道一声可惜,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
没有太极宝诀,炼气化神不过一句虚话。
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有他的傲气。
“多谢师父。”
“别急着谢我,此套心法需要自己体悟,但不懂之处,可以与你楼师兄切磋探讨,或有增益。”
临走前,星晖仙君不放心,又试探道:“你可知我所中之毒为何?”
令狐荀迷茫摇头。
星晖仙君神情似有松懈,拂袖而去。
这些时日以来,只能躺在床上,连动弹都困难。突然安静下来,除了做些似是而非的梦,令狐荀不少时间用来放空思绪,不免回想起先前。
往事历历在目,大部分都只关于一人。
他以为,通过反复回想,他可以渐渐以平和的心态去看待之前的事。
很快他就发现,根本不行。
从一开始遇见他,到现在,他把他们一路以来的相遇都回忆了一遍,事无巨细。他自诩记忆一向很好,爱憎分明。且从小习惯于察言观色,看遍各种眼神,也惯常给人画些非黑即白的印象。
唯独在这个人身上,行不通。一切都不适用。
公玉玄就像一个行走的谜题。
他以为他坏得彻底,他却似乎总长了一副菩萨心肠,对谁都不忍心。
但若真因此信了他的鬼话,他反而会在关键时刻捅他一刀,还带着天真的残忍,笑问他疼不疼。
也因此,他对他,爱里带着恨,恨里透着爱。有时恨不得将他亲手杀了才痛快,可一旦那副温热修长的身躯倒在他怀中,却如同点燃了一把野火,将他从头到尾烧了个透,连骨头都烧酥了。
那一剑透胸而过时,有那么一瞬间,令狐荀毫不怀疑,公玉玄是真想杀死他的。
可是那滴泪,分明那滴泪,落到他手臂上时,亦是真的又酸楚又疼痛。
但他说,他的爱,他的慈悲,他的维护,他统统不稀罕。
他只想要他死。
心跳、悸动、涩然、苦痛,仿佛一道又一道不断涌起的海潮,高高扬起,猛烈落下,激烈地冲刷过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这种情感纠葛,复杂如吞下一颗裹着蜂蜜的毒药,明知是摧心剖肝的疼就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却依旧控制不住,上了瘾般想去舔舐,为了那口转瞬即逝的甜。
也是,在公玉玄看来,自己怕是那个告密者。
先前接近他的一切行为,不过为了这一刻,让他再度经历一次背叛。
令狐荀原本在默念太极宝诀,不知不觉中突然思绪岔到此处,心神激荡之下,喉头一甜,竟是一口血直接喷到地上。
惊得在外间榻上小憩的楼西月突然醒转,迷迷糊糊间披衣进来。见到此景,大吃一惊。
“怎么师弟的伤又厉害了?”
令狐荀被他扶着小心靠回床上,勉强笑道:“没事,是我自己练内功没集中精神,休息一下便好。”
“也不急于这一时。”楼西月替他斟了杯茶递过来,“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师弟还是要以身体为主。”
“发生什么事了?”
“月师兄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已经两日了,还没消息。”楼西月叹了口气,“师尊最近忙于屠魔大会,无暇顾及,便将此事全权交与我,眼下师母好像也受了刺激,精神不稳,不时发狂。飞英长老每日都在挂心此事,不能替他们分忧,我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