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夜色将近。
彼时张俊人正在练功房修炼,听到门口规规矩矩的敲门声,闭着眼睛喊了声“进”。
林樾踱步进来,形色踟蹰,朝外东张西望一番,将门合上,才在门前站定。
张俊人道:“怎么了?有人跟踪你?”
“不是,不是。”林樾正了正头上的布巾,勉强笑笑,快步走过来,把声音压得极低,“尊上,小心东幽使!属下怀疑,他可能心怀不轨。今儿个您在席上问起亦奇,就是他……”
“本尊知道,你不必慌张。本尊心里有数。”
林樾眨了好半天眼,才道:“那您为何不……”
“不怎么?杀了他?把他关起来?”
“此人所作所为,得罪了不少教众,已惹得怨声载道,属下担心若尊上一直听之任之,他恃宠而骄,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张俊人沉吟:“本尊今儿个已在席上敲打他了,看着还不够?”
林樾轻轻摇头:“眼下除了原来跟着尊上的弟兄们,您受伤的那段时间,其他人多少都得他授意,受了严刑拷打,南北二使更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你可知他为何这般得势?”
“云崖很听他的话?”
“是,云崖看似刚正不阿,实则十分会察言观色,您不在教中时常把日常主持事务的大权交由东幽使,从死部到伤部、惊部,全都习惯了与他打配合。”
“除此之外,负责防御安保的杜部又是桑阴当副门主,桑阴这些年负责您的安全护卫,也与东幽使交集颇多,俨然成了他的心腹。如今八门中有四是直接捏在他手中,手握大批杀手和精锐魔修。实在令人……不得不防。”
“这事大家看在眼中,您知道现在私底下都说您什么吗?”
“什么?”
“尊上待人亲疏有别,令人寒心。”
张俊人沉默。
林樾又道:“恕属下直言,他最近还在到处搜寻一人。”
“谁?”
“青姑。”
张俊人侧目:“为何?”
“上次尊上出事,据说擅自离教者只有二人,一是长云,一是青姑。长云已被他收押,穿了琵琶骨放进最底下的水牢。青姑则下落不明,估计是听得风声不对便跑了。”
“放水牢?”张俊人一惊,怒火中烧,用力拍了地上一掌,“放肆!谁允许他们动用这等私刑的!”
林樾被他突然放出的威压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尊上,今日席上您说要见长云,东幽使犹豫,属下猜测他应当是怕你察觉此事。此事着实隐秘,昨天我去看望亦奇才略有所闻,若不是怕长云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牢中,今日属下也不会斗胆前来与尊上分说清楚!”
林樾边说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俊人正要将他扶起,那门嘎吱响了一声,却是从外面再度被莽撞推开。
林樾肩膀一抖,与张俊人同时回眸看去。就见宿灵大大咧咧夺步进来,如被风吹的叶片左摇右晃,走这两步路竟还打摆。
一股不易察觉的酒气随着他的动作隐隐传来。
“尊上……”宿灵含混喊了一声,视线却落到他面前跪着的林樾身上,嘴角竟微微一勾,“咦,你在这儿做什么?”
声音不由自主带了刺。
林樾强自镇定:“尊上大病一场,我自是来看看他。”
宿灵哼笑:“午间吃饭时还没看够?非要跑这四下无人的地方看?”
“东幽使慎言,这是罗上宫,尊上只要愿意接见我,在这里有何不妥?”林樾声音很稳,但额头已经布满细密汗珠。
宿灵倚着柱子,气息不稳,只手揉了揉眉心,拉长了声调:“尊上愿意见你……呵,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要尊上愿意见你?你摸着良心说!你在这鬼鬼祟祟,还特意关着门掩人耳目,难道不是在向尊上说我坏话?”
“宿灵!”张俊人喝住他,“你喝醉了,下去醒酒罢。”
说完径自将林樾扶起,还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抚:“你也先回去,莫着急,本尊很快会搞清楚。”
宿灵看在眼中,那嫉恨简直要从眼角溢出,反而上前一步直直挡在林樾面前:“慢着,臭书生,你同我尊上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有种的你当我的面再说一遍,让我听听你拿嘴在放什么屁!”
不等林樾说话,竟从腰侧拔出银月弯刀,直接架到他脖子上。
林樾大惊,狼狈往侧边一翻就躲。
宿灵哪里肯放过他,随着一跳便朝他身后去追。
还没追出两步银月弯刀就拽不动了,回头一看,却是被张俊人手里的屠神丝死死勒住。
他干脆手一张扔了刀,只身扑向林樾。指尖的蛊虫已然准备好,要扔到他后襟里。
谁料下一刻,张俊人突然横插进来,挡在林樾身前。
宿灵吓了一跳,急急收回蛊虫,又撤回满身冲力。
“啪!”
他的脸被张俊人又快又厉打偏过去,整个人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