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是亲自去当肉盾的,就算他想,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他压根不想。
只见一道极快的冷光闪过,然后是铛的一声,从胶着的二人之间,横亘过来一个极轻巧的玩意儿,砸到剑身之上。力道之大,竟震得令狐荀虎口发麻,将软剑直接脱手,斜插到一旁地上。
半截剑身都没入泥土中,嗡嗡晃动不止。
令狐荀与黑衣人同时撤开身形,看向掉落在一旁的物事。
一枚提溜打转的玉扳指。
两人又不约而同看向站在大宝鼎边的张初景。
张初景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抱歉,手滑。”
令狐荀瞪视一眼那黑衣人,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几步,将那玉扳指捡起来,捏在手里。又向另一边迈了两步,把软剑从地上一下拔出,用袖子慢慢擦拭掉上面的泥土与血迹。
黑衣人又举起两指来,两人相对而立,呈剑拔弩张之势。
张初景连忙小跑过来,大咧咧插到两人中间,无意之中,反而用胸口挡住了黑衣人的指剑。
他举起双手,以掌心对着黑衣人,和事佬一般道:“前辈,能先说两句话么?一言不合就开打,不仅伤和气,主要是费力气啊。”
黑衣人冷哼:“是你们先纠缠于我的。”
“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给你道歉行不行?”张初景正儿八经给他作了个揖,“是晚辈僭越了,前辈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令狐荀却在后面冷声催促道:“张兄,你且让开,做什么朝他低头?先动手的是他。”
张初景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来见黑衣人仍然不为所动,故意大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莲池大师若还在世,是否愿意看到这般你死我活的光景。”
黑衣人果然怔愣一下,下意识看向那殿中金像。
此刻天色已晚,庭院中哪里还有半分光亮。好在月色正好,借着这遍地生银的月光望去,那殿中等身高的金像越发带上了活气,就好像真的有一位英俊高大的僧人在垂首打坐。
张初景将他那阵恍惚看在眼里,随口笑道:“莲池大师25岁时的风采,怕是比这金身更甚罢?”
“不错。”黑衣人低头哼笑了一声,“丰姿秀雅,气宇轩昂。这金像手艺不成,尚不及他真人三分。可话说回来,世间也仅有这一座还得他几分神韵,不枉费我特来取一遭。”
“这么说来,大师25岁时,您也在寺中?”
“是又如何?”
令狐荀一边听着两人对话,一边默默将软剑收入剑鞘,贴回腰上,眼神颇为复杂地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张初景。这时错开身子,勉强走到张初景身侧,一道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张初景觉察到身旁动静,转头对令狐荀道:“凌兄,若我没猜错,这位应当就是……大人物了。”
令狐荀点点头。
黑衣人笑:“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红尘百年,众生皆苦,不过蝼蚁。”
张初景也跟着笑:“陛下果然受莲池大师影响颇深。”
黑衣人似是并不意外,他将兜帽缓缓摘下,露出一副俊朗容颜,发须皆白胜雪,脸上却一丝皱纹也无,很是年轻。
张初景暗自心惊,此等塑容冻龄之术,只可能在元婴期及以上的修士中才能见到。此人在前面与令狐荀对打时,看来已经十分收敛了。
“别再叫我陛下了。”他微微叹息,“我已数十年不回大兴皇宫。世间也早无文帝此人。”
文帝,人皇冥鸿。这几年来张俊人没少恶补这个世界的历史,这位如果没记错,应该算是当今人皇再往上数四代的祖宗,喊一句太上皇都是在给他降辈。
谁曾想本应该好好躺在皇陵里的人如今却好端端站在这座破庙里,与他们这两个小辈说话。算来这位文帝如今高寿少说得有一百三四十岁。
张初景奇道:“既是您想要回这座金像,何必自己去取?叫小辈去正大光明地要,想来密东寺也不会不给。”
冥鸿不以为然:“如今的密东寺早已与当年的密东寺没有任何关系了,物是人非,我又何必跟这些个庸人白费口舌?更何况,我一早便知,他们想动那件舍利子已久,若不赶紧带走,恐怕连他这点遗物都保不住。”
“您是说,有和尚想利用莲池大师的舍利子增进修为?”
“是啊,正经修行总是太慢,难免窥伺旁门左道,哪怕和尚亦是如此。”冥鸿从袖袋中缓缓掏出一件物事,展示给二人看。
只见那菩提子似的舍利油光乌亮,约莫数十颗连成一串,随着冥鸿的摆弄,珠子与珠子之间相互吸引,无线却总是串联在一处。隐隐透着灵动。
他如安抚心爱之人一般来回抚摸那些珠子,小心翼翼,乐此不疲。
不知为何,张初景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陛下可知道黄帝九鼎神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