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金阁里到底阴冷,令狐荀骨头缝里隐隐作痛,信步踏出门槛,和风拂面而过,带来一丝山间冷意。
很快他听得一声口哨,又轻又脆,像鸟儿拖着长音,悠扬一转,尾音突然故意扬了上去。
逆着光,便见庭院当中最大的一株银杏树下,靠着个懒洋洋的身影。
见他看过来,张初景笑着,兴致勃勃同他招一招手,快步到阁前的台阶下,微仰起头:“兄台,叫我好找。”
“找我作何?”
“找你说话。”
令狐荀不想理他,转过身准备重回藏经阁,忽然感觉身后不期然摸上来一样物事,他第一反应便是以手作掌,朝身后劈去。
身后传来哎呦一声,有人抱怨:“怎的还打人?”
他回过头去,看到张初景捧着右手正龇牙咧嘴,手背处是结结实实一道红痕,不免无语。
“你往我后腰抓什么?”
“自然是有事喊你了。”张初景忍痛甩了甩手,对他神秘兮兮道,“你快随我来,在下带你涨涨见识,包你这趟不虚此行。”
不等他再说话,一把拉住他胳膊,示意他跟自己走。
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穿过一片银杏林,突然张初景将他往身后按,躲在一棵银杏树后,鬼鬼祟祟朝外望去。
令狐荀面色冷淡,将自己的手腕飞快抽出。
“看见那个大和尚了么,我方才问过了,那位就是乐志大师。”
他将视线从张初景的右手上移开,跟着探出头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影影绰绰之中听得一阵如浪潮起伏般的唱喏声。
此刻那开阔庭院之中,坐着一群和尚,正由头里一位大和尚带着做课诵。只见他们各自端坐在蒲团之上,边敲木鱼法器,边在口中念念有词。不时还要行礼拜佛,听大和尚讲解几句。
那大和尚又高又胖,披着袈裟,浑似一只粗壮的水桶。粗眉连到眉心,乍一看略显凶恶,但仔细端详又感觉他满面皱纹,嘴角含笑,十分和蔼。
一个温热的声音在他耳边极近处轻轻响起:“密东宗有五院四堂之说,这乐志大师便是般若堂的首座。他修为深厚,对天下绝学都有研究,看人也是一看一个准。在下打算找他算卦,你觉得如何?”
那气息搔的人耳廓一阵痒意,令狐荀似有不耐,稍稍移开了些身子:“是你算卦,又不是我。你觉得好便好,问我作甚?”
“你不想算吗?”
“不想。”
“那你来此地作何?”
“游玩。”
张初景笑起来:“行,你玩你的,我算我的。”
说着便大剌剌往外走,被令狐荀一把拉住袖子,拽了回来。
张初景:“……”
令狐荀连忙抽回手,压低声音道:“他们在做晚课,不宜现在上前打扰。”
张初景似有所悟:“还是兄台仔细。”
少顷,令狐荀思索一番,又道:“等会儿,我随你一起。”
张初景揶揄他:“你也要算卦了?”
“不是,在下另有要事想问大师。”
张初景点头,也不多问,两人便依旧这样一道站在树后。
时逢秋日,饶是南方天气尚暖,银杏林亦能感知到时间变换。偶尔刮来一阵清风,便有数片金黄伞叶翩然落下。
那树干不算太粗壮,是以二人为了不被发觉,只好挨得很近。
彼此身上的热气微微透出,连身旁之人的一呼一吸都显得分外清晰。
……
下晚课时,僧人们与乐志大师行过礼,便纷纷作鸟兽散。唯有大师被挡住了脚步。
张初景双手合十,朝他微微躬身,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道:“晚生敬慕大师已久,今日拜朋友所赐有幸相见,实在不胜欣喜。不知是否足够有缘,能请到大师一卦?”
乐志不紧不慢地回礼,拖着沉重的眼皮朝他看去:“贵客来意自明已与贫僧提过,张施主如此乐善好施,自然与我佛有缘。”
“有大师这句话,在下便放心了。”张初景笑道,“这位是在下的另一位好友,令……”
“凌如絮。”令狐荀面不改色,同样作合十礼。
乐志先前说了太多话,脸上略显疲态,只冲他点点头,便示意张初景将手伸来。
张初景照做,顺便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当然除了年份外,其他是现代那个。
前世在x台山上的小庙里,他花了100块得到的是一句五行缺水的废话。此刻他双眼放光,十分期待眼前这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