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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十回 鸟投林妙玉始返乡 晋宗堂顰卿决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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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薛姨妈料夏家近日必有人来,故邢岫烟一任夏金桂屋中依着才见的乱样儿,任人禁止涉足其中。眼见一天尽了,擦黑时派往各处寻踪的人陆续的回来,皆回了是不见人影儿。直至亥时去了夏家的人回来,也回了夏金桂并未在他老娘屋里。薛姨妈使叫了那人来跟前,看他问道:“既是蟠儿媳妇不曾回了娘家,那家人见了你,竟也没问起他家姑娘的话么?你和那家人都如何说的?”邢岫烟使他脚踏坐着,那小厮谢了不及坐,听问先回道:“只见了亲家老奶奶,奴才依着二奶奶吩咐回了,奴才跟来这里原为伺候大奶奶,那老奶奶只大略问了几句话。”薛姨妈又问:“别是他们只不叫你见了他们家姑娘罢?那边老奶奶还有说了什么话?”小厮脚踏坐着回道:“那老奶奶问了我大奶奶几时出的门,临走说了没说过只回来,谁瞧见了是往那里去的,跟着的人又有哪个。我只照实的回了,那老奶奶却笑了,还叫人拿来酒饭伺候的奴才吃了,便嘱奴才回来。还叫回来回话,说了明日要亲来瞧老奶奶呢。”薛姨妈听了叹气,因使下去了。

邢岫烟坐着道:“伯妈先别恼,那边既如此说,且等明日人来了再说他。”薛姨妈咳叹了,顿足的道:“我的儿,自那媳妇子进了这门,我何曾好过了一日?这一回即便闹他个翻天覆地,只要是他离了这个家,我哪怕落得自做自吃也甘心的!就只你宝姐姐如今的做派,忽刺竟只出了这样大笑话,竟叫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我常日只说跟那个东西前世里有多大仇呢,害的我这样!”岫烟拿茶上前给薛姨妈,笑道:“你老人家只管放心,一切有我。还望妈妈不要先这样自乱阵势的,也好给我壮了胆。”薛姨妈拉了邢岫烟手道:“好孩子,我只顾心里急,竟忘了你了。这个事不管他终了怎样去,只往后家里家外大小事务,还是须靠你们房里总操心了,我老早想的是统交给你好。不是我嫌蝌儿不是我养的,才叫他们拿着柜上钥匙,竟不是恐怕那个又吵闹的皆不得安宁?你们又才成了亲,所以我倒先让他糊弄了去,因想归踪还是你们房里的担子。如此我才好安心静养罢了。”岫烟回坐了笑道:“我也是看他大小事也没有个谦让,此番总是平日里眼空心大才闹出事故来。”薛姨妈道:“他也丑闹到了头。”

婆媳正说话,只见宝蟾散着头发寻进了便跪下道:“老奶奶,你老人家要给我做主,那个平日只怎样欺负作践我,一家子也尽知的。他总背了人的那些话,我也不敢回了老奶奶二奶奶知道。如今家里出了这个事儿,原是他各人昧了心要逞强,我是丁点儿也不知情的。才刚我窗外那些人走路私底里说什么,原是大奶奶偷了家里的金子银子跟了外头的人跑了,他闹出这样阵仗,总是与我毫不相干,只求老奶奶二奶奶开了恩,超生要紧!!”说只磕头不迭。

薛姨妈听了此话,只恨的拍桌子的道:“这又是哪个嘴里混嚼,什么偷了跑了的,你也是他的人,不说听了哪个烂嚼混账话只拿了来回我,反倒只顾先把各人撇了干净!还不离了这里,越发蓬头鬼似的闹的什么!”

岫烟因使宝蟾下去,道:“老奶奶再不冤枉了人去。你既什么也不知道,倒落得清静,何苦这会子了邋遢火燎的来这里。只说你素日还伶俐些,老奶奶正发恼,我才劝了,再搁住你这么一闹?这里也不用你伺候,还自回房去罢。”宝蟾起身低了头道:“亏了二奶奶只教导我,都怪我一时心里犯了糊涂,时辰不早,还请老奶奶安歇罢。”说完退了出槛,因不敢走去,只门口伺候。岫烟和薛姨妈又说几句明日的话,便与同贵同喜伏侍薛姨妈进帐歇下,岫烟定了安辞出,门口见宝蟾上来道送,岫烟摆手使免,带了丫头回房去,不提。

第二日一家子只等到午后,才听门口报了夏母带人来了。堂上闻听,邢岫烟伺候薛姨妈与几个人向屏后坐了,只叫薛蟠薛蝌接应着。薛蝌见夏母来,拱手请了笑道:“亲家老奶奶请上坐。”又看夏母推他侄子上来,也请了宾主皆坐下,小丫头端茶上来,夏母接杯吃了茶,就听“嗤嗤”的笑道:“昨儿个这里打发人去瞧我那姑娘,也是迟了一步,可巧我姑娘才回来只吃了茶便动身往亲戚家里,才出门不大会子,这边打发去的人也到了,所以也没瞧见我姑娘人。”薛蝌陪笑道:“既是大嫂原想去亲戚家,也可给家里留了这话,却只说是去了老奶奶家那头呢,也是和奴才说的,一家子原不知道这话,早起才听车把式回了,大嫂黑早的叫了车去了老奶奶屋里呢。”夏母觑看薛蝌点头笑道:“二爷说话明白,定是个聪明人,怪道你嫂子常日家去只夸你好。”薛蟠因忍不住道:“都这会子了,老奶奶竟不要只讲了没要紧的话,还说了正经的来罢。”夏母便不悦,嗔了眼薛蟠,赌气只向着薛蝌道:“原是你嫂子自小在我那亲戚家里长过,如今亲戚合家迁了外省,故不曾提起这茬。又忽刺想去望候望候,也隔的远,我老天拔地的,只许他各人去了,家里闲人也伺候去的有十几个呢。听是说因在这里受了闲气,几万的银子钱一夜竟变成了灰,不亏了他恼。所以他这回定是在亲戚家里停些日子,等心气缓和了回来。我今日来,只为着告诉你们,竟不必四下寻访的瞎忙,只等他早晚回了家来便是。”说话只顾吃了茶。

薛蟠听了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只和薛蝌暗对看了会意。薛姨妈屏后听得真切,因使小丫头上来递了话。薛蝌便起来道:“请亲家兄弟同我们那边吃茶,亲家老奶奶在这里,好叫我们老奶奶来陪着罢。”说完兄弟二人请了夏母侄子往书房。薛姨妈方上来,彼此见过,请坐了说话。稍时邢岫烟香菱也上来见过了夏母。那夏母因见了邢岫烟香菱,心里便暗嘀咕他那女儿合该离了去了,原也有比他标致的人在这屋里。

原来夏母昨日见了这里只遣了人去寻问他女儿,只趁着问了几句话,便心里忖度一番。因金桂那日和他大闹了一场,必是为着绝了他才失了踪影,那几万的银子遭了大火又另他凭添了一层恼,所以才赌气离了众人,且往日又多得这里金银财物,他女儿常日回家也只说起原是嫁错人的话,夏母心里只准金桂在此已积存了许多体己,必是暗自早有了正经打算,是以一来便先诌了一通早想妥的诓话,一则因他女儿自顾干撇下这里,二则先时稳着这里一家子,好让他女儿多时日能周全一番,只等他那女儿另得了再好的下处,日后自然与他这个亲娘必要相见,只等到了那时,这里家业原大,又不缺了人物,熬不了几日自会向他家里写下休书,他女儿心机他是信的,比他能想来的还须厉害些,薛家如此大门大户还叫他女儿只治的老小皆是心存惧怕,何况其他门户的?又眼见了邢岫烟香菱风格,复暗叹了莫若许他再往远处得了称心如意日景,能独自招摇也罢了,如今暗暗向娘舅姨娘那里打听完,日里只须静候他女儿音耗为是。此为夏母昏庸心肠臆愿所得,复思起这里已是皇亲,不许得罪了去,竟可许我姑娘纵强不了门里风头,莫若只撂下这一摊子倒干净!

薛姨妈见夏母礼数惫糙,早又听了说话竟是没事人一个的光景,心下大慰,略说与些散话,因命人备酒。

邢岫烟请了夏母至金桂房中看了,夏母见是屋里一派散乱,靠墙两三个柜橱只洞开,妆台凌乱,妆奁镜梳匣子台面摇摇欲坠,被服炕沿桌椅上地上胡乱撂着,心下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暗自庆幸他猜测果然不差,他那女儿只携着值钱包裹已往逍遥地境,日后便不愁了同着享了福去。夏母因问起宝蟾,那宝蟾却早躲了他房中关了门并不见人。

一时堂口摆下酒席,夏母只嘴上一顿咂吧,连称酒好。等酒饱饭足,又见拿茶上来,夏母忙道要去。不顾天已向晚,执意辞了要往回。见他那侄子醉汹汹来了跟前,又骂了几句,复辞了薛姨妈,薛蝌早跟着送出了门去。

薛蝌进来回了夏母自去,一家子吃茶复说起这里的话,邢岫烟便使叫来当日跟了夏金桂往老娘家,窗外听见他母女闹得翻脸的两三个人,薛姨妈等细问一遍,回说那母女大约只吵嚷出金银的话头,一路上又发狠勒命了不另回来向人说起他母女一处吵闹,凭他诓骗了一家子只道他妈原屋门口上锁,只空去了一遭。

薛蝌又回话,道是铺面总管张德辉诉说各个行当多是赊账买进,货色也差了,只等月底盈利方渐结清,所余净账只遭了大库房由夏金桂死扣住收支浮银不能临时支取行事,几年间多做了无本买卖,但凭老张信义和名号名气,所以落得个薄草养细马,总拉不动个大车去,因白辞去几个还清闲了一干人,众人听此,只惊吁道了夏金桂手头只扣着大数目的活银,连宝钗归省造园子还不舍发放柜中沉钿的,竟只为的保本手头动用现存银钱,夏金桂敛财谋算只时日久了。

独薛姨妈恍惚觉安下心似的,又不免气忿,道:“经年来那贱人竟只为着各人算计体己账,也不知那夏家权只他老娘掌家,竟还将偷拿了这里账目的一个姑娘能藏掖了哪里去?我哪里还惦念那些金的银的,既偷得了这里柜子,他还有脸回来不成?我倒保佑那媳妇子得了好去处,长长远远竟落了外头,才阿弥陀佛呢。”众人心下已觉事已至此,那夏金桂必然不能还回了门里来的,竟不知是喜是忧了。可叹那夏家原也属中等家世,只因金桂贪敛得了好处,便只一心沉淫于意外横财念想中去了,终落的日计败落。可见世上钱财之事是妄义轻取不得的。如此薛夏两家彼此皆只暗怀鬼胎,一家只防着一家开口要人,倒是暂且相安无事,想那夏金桂才活了几岁,也只作了野地孤魂野鬼去。

且说大观园栊翠庵中妙玉午饭后正自如常打坐,却听门边一声惊叫,却原是伏侍的小丫头门口火炉上煎药,药吊子因没拿稳,药汤倾洒炉火上,炉火反炽燃起火焰,妙玉早睁眼看过,但见火焰骤然升腾起尺许高,且赤中带蓝,也只一瞬便回复了。妙玉复瞑目便心下默诵。小丫头只顾躲闪又叫人。老嬷嬷过来,见汤药洒了一地,小声嗔怪了小丫头惊着了妙玉,又一起收拾了,方复归了宁静。

妙玉团坐掐指占了,复张眼起身下了蒲团,往香案添了香,退步稽首毕,转身又嘱了几句话,便径出山门,步下阶矶便向蓼凤轩来。

惜春才吃了饭,画铮前坐着正提笔筹思,忽听妙玉来,喜出望外,门口迎进请坐了,问好命茶毕,见妙玉拿茶也不吃,也不说话,便笑道:“一来只不说话,又瞧着我作什么,我还不是老这么个样儿。不然再赶一局棋如何?上一回你赢了,今儿又该我赢你一局。你我二人总输赢的算来,至今究竟还不分伯仲的。”见妙玉点头,屋里几个人早向院中桐树下棋桌上摆好了棋具,座上伺候铺下绣花软垫。二人出屋相请的坐了始对弈。

这里刚走了两三个子儿,却宝玉也独自的向这边走来。原来宝玉无事因园中闲散一回,才走至院外只隔了花墙花木,已透隙的看见他二人,知是在下棋,遂轻了步子的悄然绕进,早摆手另丫头噤声。惜春只顾瞧着棋盘。妙玉却看了他,手执着黑子不落,惜春等不得才抬眼看了因催他,方看见原是宝玉早来了,只妙玉身后站着,又摆手示意他掩口原接下棋。

惜春不觉笑了,站起道:“宝哥哥竟不是掩耳盗铃的,也不看对了哪个顽。通共这里三四人,我才是最后一个瞧见你来了罢了。”宝玉听只摇头因自叹了,讪笑了上来。妙玉早起身稽首的见过了,宝玉揖礼还他,先问:“敢问妙公一向安好?”妙玉低头道:“不敢,我久未来向宝二爷请安。”小丫头早拿了杌子上来,宝玉请了皆坐下,接拿了茶杯笑道:“规矩是为观棋不语真君子,才来只恐倒搅了你们好兴致,只想一观妙公手段,故而闹了惜春妹妹说的掩耳盗铃似的,不想反却……”因觉不定用何话道出意思来方为精确,竟至语塞了。妙玉往格中落下一子,早微微一笑接了话道:“欲速不达,适得其反。”宝玉脸一红,忙道了:“妙公果然才徳敏锐,心思通透,只我……”正要说,又想自己才说观棋不语的话,又有妙玉适得其反之说,因思总不该多讲才是,越发闹了请自己入瓮之讥,是以又半吞半吐的起来,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惜春便笑道:“不如我倒作一回君子,竟请二哥哥上来手谈罢,也好完了此局。”妙玉侧身向宝玉道:“未敢向宝二爷请教。只四姑娘残局已呈颓象,不敢趁机有损二爷棋段。”后头说时转面看向惜春。惜春一笑复坐了,才下了一子儿,又见妙玉歇了手道:“想你那位宝姐姐入宫已又时日了,不如你竟引我去瞧一回你林姊姊,长日因未向他那里叨扰了,未知他近来可还好。”

宝玉闻听只心花怒放,早离座站立,暗喜直可借此超俗契机好能见一见黛玉了。便笑道:“如此,有我相陪了妙公以尽佛心。”说只张了手向门口,作请妙玉。惜春掩口一笑,道:“你多日才来一回,该去瞧瞧林姐姐,既有宝玉哥哥只自告奋勇为你带了路去,我竟不能同了你此去了,我只恐是人多,倒叫林姐姐觉都如去作什么似的,还请你恕了我慢待不周之罪。”妙玉遂稽首辞道:“四姑娘太过谦了,倒打搅了半日。”惜春送二人出院,笑道:“平日里请还请不来呢,又跟我说什么过谦不过谦的话。你今日总是有些古怪呢。”说话至院门口,妙玉复辞了,也不说话,因抬一抬手指请了宝玉,便一手轻提裙袂下阶依着甬路慢行。惜春看着他二人去了,回屋只拿了画笔往画前作画起来。

宝玉每至岔路拐弯处,边上只停步请妙玉,妙玉让之不迭,因二人并行。妙玉笑道:“宝二爷一向言谈爽快敏捷,如何方才说话竟只迟疑起来。”宝玉只遥望潇湘馆在际,听他问便回道:“宝玉乃一介糜俗尘物,如妙公实属方外高士,纵使妙公笑话了去原也有限,我也甘之如饴的。”妙玉早察他神色期许,听此恭维话,不觉了俗耐不堪,竟自面上一红,忙只作咳掩饰了。宝玉向后负着两手,一壁只路边儿的漫步,一壁正看着花丛间一对彩蛾见人来双双飞远,忽想起一事,笑道:“那日园中几个人起意,补办了践行宝姐姐诗社,不料也惊动槛外人了。”妙玉低头道:“那日四姑娘寻了我说了,也是知我和他们好。倒是捡了我的茬,只好匆忙间献丑了。”宝玉笑道:“四妹妹倒烦你只替他完了事儿,脱滑了作诗好的。只览看了那首五律一遍,实感人肺腑,槛内人记忆犹新的。”遂目视前方,侃侃凭记忆诵读出妙玉那日践行宝钗两阕五言,诵完看了妙玉笑道:“还好有诗可以解聊行闷倦。”妙玉只听他一字不差,也不答话,岂料宝玉只接着将那日他姊妹所作诗句统又背诵而出,妙玉方知错会了宝玉之意,只一展眼间,又见一带翠竹屏然障目,知已潇湘馆已近,忽想今日出关原为查验赤焰所兆,因驻足以语探问道:“我观二爷今日面色似有福乐之彩,未知佛感有妄否?”宝玉听此便觉心气颐畅,即笑答道:“上日家祖寿辰,有南安太妃莅临家宴,特赐谕另凡夫宝玉和姑苏弱妹林黛玉结亲,鄙舍合宅尽知此事。妙公乃仙居世外,竟自感悟众生疾乐,所问也只一语中的,真真是谓天人了。”妙玉但见宝玉言色浮夸的,竟忽觉几丝沉心,便信了尘缘烦根作扰,只稽首道:“此乃课中方机,不足挂齿。只是恭贺迟后了。”宝玉还礼笑道:“幸假妙公佛缘以添色了。”妙玉始知宝玉此刻方寸所在,又详惜春因何不一起来了。心下素知黛玉孤性自律,实不堪于此间突扰了他去,且宝玉情形只与庵中炉火奇焰一样,属绝前之兆。遂停步道:“今日原有课业未完,才想来此已久,恐怠误法度,只好就比告辞!二爷见了他时,万望转告我这里道嘉喜了,我还须择了吉日,沐浴熏香再呈物事亲为颂贺。”说完又只稽礼竟转身直返身的去了。宝玉看他匆匆往回,回身怅然望了墙内湘竹,叹了气,因没精打采的回去。

宝玉进屋恰好正要传饭,一时吃了晚饭,净手毕,便要往上房走动。先由贾母处再到王夫人这里,不妨又见是妙玉早在屋里,二人见过,王夫人刚使宝玉坐,妙玉却起身便作辞,王夫人使玉钏送了出槛。宝玉坐着拿茶吃了,因问起妙玉,王夫人道:“他来此为着想出园子,才刚来只专意辞去的,道是离了京回往苏州。因他师傅嘱过不使他轻离京地,才在园子里住了两年,还说此番赶着那边有佛会呢。”宝玉遂问了何为佛事,王夫人便笑道:“左不过庙里为多结些善缘,图个香火鼎盛就罢了。你又想起来问这些作什么?”宝玉笑道:“不过白问问。我又不思入了那空门的。学知原有限,古人也早说过,诲人不倦,可见人只时时日日须诲省呢。”王夫人笑嗔道:“认得几个字,才好在我这里逞乖,日后若取得功名,还不知你又怎样了去。”宝玉听了便靠近,因扯了王夫人袖口,又将脸贴上王夫人肩肋处,抬颌拿眼止他母亲说话。王夫人顺势搂住宝玉,低头耳鬓捱住宝玉额,使手婆娑了笑道:“如今天天见你只比先好了,我总知自颦儿来了家里,你成日便只嘻嘻闹闹的,丫头们这里只说你吃饭睡觉都好。那回跟宝丫头作了亲,竟变得懒散闷闷的起来,此一番又和颦儿好了,又瞧着话也多了,日日独自也是欢喜的,阿弥陀佛,今儿起你也长长远远好了罢。”宝玉便向着王夫人蹲下,使手环了腰,举头看着他母亲道:“这会子不知儿子心里又有多少欢喜也只说不出的。每日念书也不觉腻烦呢。若林妹妹不给了我作亲,我还不知会怎样的。”王夫人搂着笑道:“还只管这里扭着,多早晚才象长大的样儿。”叹说着因使回去道:“早歇息去,也得早起。”又问门外谁跟着,又嘱了,便使去了。宝玉道了安歇,出门又向他父亲处昏定了,才回往园中去。

见宝玉进屋,几个人伺候漱洗伏侍的睡下。宝玉枕上辗转心里只想念黛玉,又叹南安太妃及早捅破这层窗户纸,心底犹觉只甘醇的,不免又怀想他日若和黛玉剪烛西窗下,如此想时渐沉迷酣梦中去。又听见几人诵经加了木鱼之声,忽远忽近,寻声看去但见烟气弥漫,薄雾中有一珠帘,帘内一美人,细看依稀象是黛玉,只见黛玉隔帘神行戚戚,似悲似忧。宝玉急往进的道:“林妹妹,你如今还愁苦呢么?不知妹妹近来身子可还好。我天天夜夜的只想着妹妹,心里话也无人说的。”又觉那珠帘使手挽起时却一把抓空,心里干着急。又见黛玉帘内低了头施礼,竟是在作别他,宝玉跌足道:“林妹妹,你不能走吓,要去连我也带了去!”房内五儿近旁小床值夜,听见宝玉呓语,忙披衣下来,向暖壶倒了茶端上来。一手撩了帐子,便向宝玉肩上因轻推他,宝玉方彻醒。见五儿帐外半露着削肩,散着脑后发辫,乌油油长发落着肩上直搭垂了袄襟下。半幅帐帘挂好,五儿双手拿着茶杯,侍立榻边,面色润泽,更显晶眸皓齿,别有一种动人颜色,宝玉看他,早坐起,不觉接杯乘便握了他手。五儿早知袭人也醒,笑道:“宝二爷吃口茶,醒醒神儿,天也快亮了。”宝玉会意,拿杯漱了口,且吃茶。

那边窗下炕上袭人只留心听宝玉梦里叫黛玉,心知自他二人亲事明公正道,那黛玉已至今不见宝玉了,宝玉梦里唤黛玉名儿,竟不是想见了黛玉之故,又是心疼,又忿黛玉手段。只思起当日抄检大观园王夫人雷霆之怒,白白累了晴雯妄死。此刻心里便道是“黄天菩萨,这才是真真儿的勾引呢”!

想那黛玉名分上为世家小姐,公侯嫡戚,却在这般狐媚手段上是一等一了得的,可惜那样个冰雪清灵的女儿,竟白吃了自小没亲娘教导的亏了,凭是上房老太太一力宠爱,倒端然只正了名头的,如此弄丑成公,魔魇魅惑的把戏,纵欺得了天下人,独瞒不过他去!便一发念定去意,也免日后只步了香菱后尘。正胡思乱想,又听宝玉起来,隔窗见天光透明,只拔沉下地净手,同伺候宝玉盥洗穿戴了,方窗下坐了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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