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没办法反驳。
“美利坚人呢?”英格兰马上询问。
“我,我不知道。我最后和他见面的时候是在波士顿……”伦敦明显有些心虚。
“……也就是说,你把重伤的他一个人扔到雪地上了?”英格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不记得我有这么教过你。”
“对,对不起……”伦敦瞬间服软,他爹还挺生气的,这次闯祸闯大了……
“你确定自己应该对我说?”英格兰问。
伦敦却一声不吭,他不可能对那个小殖民地说抱歉,哪怕是他自己犯的错。
“你收到求救信了派人来保护那些海员?”英格兰稍微推断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求援信都寄到我这里了,我不派人多让他们寒心呐…”伦敦低下头,可他没想到他派来的士兵会和当地人发生这么大的冲突。
“你是来保护自己的子民的,不是来伤害他的。”英格兰朝庄园外走去。
“爹……你去哪?”伦敦跟了上去。
“去找人。”
伦敦沉默了,他其实对美利坚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会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他比你的想象的要坚强,但是,你不能这么对他。你来之前甚至没有和我说一声。”英格兰很清楚自己首都的德性,如果不是这事已经瞒不住他了,伦敦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他不会知道这件事。
说英格兰和法兰西有些事不会告诉首都,那伦敦和巴黎又何尝不是呢?
“爹,你过于宠爱他了。”伦敦抬起头,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英格兰也听过很多次,他每次都希望英格兰能真正听进去。
“听你这语气,你好像不觉得自己有错?”英格兰转头看他,“是你让我来带他的,而且我并不觉得我对他有多好。”
英格兰想起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子朝他伸出手要抱的场景,很多事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了。
英格兰不理解那个不知因为冷还是因为痛而哆嗦的孩子为何那么坚定地朝他伸出手,明明他才刚刚经历一场战役,身上的血腥味早已压过似有若无的玫瑰香味。
而且他的表情也绝不算和善,冰冷,无情,探究,他的目光理应让十三州觉得不舒服才对,为什么偏偏对他伸出手要抱?
永远微笑的尼德兰,因为十三州的官貌而惊喜的法兰西,态度温和友善的瑞典……他们都给人极亲切的表象,可十三州几乎无视了他们,就是朝着比那个冬天看上去更冷的英格兰伸手。
小小的,柔软的,奇妙的生物,英格兰抱起十三州的时候在想什么呢?英格兰也不太记得了,可他记得心里泛起的层层涟漪,像是把冰块扔进酒里时升腾起的气泡。
英格兰之前见过一只松鼠抢着松果从树枝上滚下来,用尾巴把自己包裹成圆滚滚的一团,砸进了伦敦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落叶团里,然后从落叶堆里探出头,晃了晃脑袋,抱着松果走了。
英格兰总觉得十三州像那只松鼠,伦敦不理解英格兰为什么那么宠爱十三州,正如英格兰不知道当初十三州为什么选择他。
“……爹,你这还不算对他好啊,你对他都比对我好了。”伦敦嘀咕着,在英格兰的注视下又默默低下了头,没办法,他理亏。
“London,你没对他说什么过激的话吧?”英格兰眯了眯眼睛。
“可,可能有一点。”伦敦心虚道,不管怎么说,他的有些话对美利坚来说挺过分的。
“你是不是嫌最近公务太少了不够你做,才闲得来北美?”英格兰面无表情。
“绝对不是!我我我,我只是想送他们来北美,顺便看望一下十三州嘛。”伦敦睁眼说瞎话。
“……不要擅作主张,我想你还没忘记1688年的事情。”英格兰语气冷淡。
伦敦张了张嘴,1688年啊,他怎么会忘记呢,在那以前,他的权利多大啊,大到无视英格兰意愿的地步。
“可是他只是一个殖民地!”伦敦终于忍不住了,“我们为什么要在意一个殖民地的死活?”
“对,他确实只是一个殖民地,可那不是你伤害他的理由。”
“那你要为了一个殖民地处罚我吗?”
“……?”英格兰疑惑的看着他,“这不是为不为的问题,你本身就不应该对平民开枪。”
英格兰看向远方,风雪已停,天色初晴,温暖的光茫映衬着地面的积化,像一大片正在融化的雪糕,看着让人心情愉悦。
“Daddy?”清脆的少年声音忽然响起,伦敦比英格兰更先看向声源。
美利坚一身昂贵而合体的衣服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小腹处尤为严重——英格兰给他的都是浅色的衣服,他根本掩盖不住。
血迹和已融化的雪将他的衣染得微湿,连他金色的头发也被雪水打得微湿,平常那根翘着的,不可一世的头发都焉了下去。虽然人看上去很狼狈,可他那双眼睛仍然璀璨如星辰,一双白嫩的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折翼的灰色小鸟。
“Daddy,你看,它受伤了。”这还是美利坚在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他手心里的鸟儿左翼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和弹孔的痕迹,看上去颇为无精打采。
“…美利坚,你也受伤了。”英格兰看着面前的少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