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此刻觉得他更像狐狸精。
神秘,性感,野性,癫狂。
当年玉衡初次踏入朝歌,便被殷寿的身影所吸引。在一众年轻的质子中,殷寿显得尤为高大威武,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贵气,令人无法忽视。
玉衡在殷寿归来后,刻意前往地牢探望姬昌。眼前的姬昌却让他大吃一惊。姬昌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趴伏在地上,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食盒,整个人显得疲惫而颓废。
玉衡蹲下身子,看着这位曾经风度翩翩的西伯侯,他在朝歌多年,时不时就会来地牢看望姬昌,但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我以前就说过,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马上送你回西岐。”玉衡试图与姬昌交流,姬昌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玉衡感到自讨没趣,起身准备离开。他心中涌起一股怒气,不明白姬昌为何如此固执,宁愿在地牢中受苦,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回想起伯邑考的死,玉衡心中更是闷闷的。对于姬发这个哥哥,他只有过几面之缘,但每次相见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殿之上,殷寿和狐狸的交欢侮辱了这位君子,伯邑考正气的眼神让人难以忘怀。
玉衡站在城门之上,望着姬昌被游街的凄凉景象,心中五味杂陈。无数的百姓将菜叶子丢在姬昌身上,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玉衡有些出神地看着这个曾经高贵的西伯侯,心中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
旁边的姜文焕咳嗽了几声,打破了玉衡的沉思。
“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不走城门?”姜文焕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玉衡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不为什么。”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但姜文焕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望着玉衡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颚顺,那个与他一同来到朝歌的质子。
玉衡回到了摘星阁,苏妲己很快就迎了上来。侍女为她选了华服,还上了妆容,让她看起来更加美丽动人。她捻着裙子转了个圈,眼睛发亮地看着玉衡,“阿衡,你看我漂亮吗?”
玉衡看着她那开心的模样,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漂亮。”
多数时候,苏妲己都是散着长发,不施粉黛,以一种清新自然的美态展现在玉衡面前。然而此刻,她精心打扮,华服与妆容让她美得倾城。玉衡燥热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划过她的脸颊,她微仰着头,轻轻咬住了他的指尖。
她的动作很轻,仿佛在克制着自己,贝齿研磨着他的指尖,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于是,她继续往上,咬住了他的手腕。玉衡能感觉到她轻微的力度,以及那股从手腕传来的微妙触感。
他轻声问她:“是要去哪儿?”
苏妲己回答道:“重屋。大王要带我们一起去。”
玉衡心中一动,他知道重屋是祭祀先祖的地方。殷寿不止一次想带他见世人,但他始终拒绝了。成为殷寿的妃子,虽然能带来无上的荣耀和地位,但也会带来极大的桎梏,让他无法再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更何况,他还骗了那么多质子,虽然有些并非用他的真实面容。
他摇头拒绝了苏妲己的邀请。
苏妲己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歪着头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玉衡微笑着解释道:“让他带你去吧,我自有打算。”
苏妲己哦了声,玉衡用手挑开她衣带,妖物一向开放,对于情.事更是如吃饭喝水,能助提升修为的同时还很舒服,何乐而不为了。
“现在玩玩。”
苏妲己有点纠结,“可是刚刚化好妆容。”
“不玩上面。”
殷寿还没靠近摘星阁就听见了熟悉的咿咿呀呀声,挥手让侍女退下后,推门就看见衣衫不整,趴在地上的苏妲己。
空中腥膻味浓烈。
他拧眉,“待会儿还得去重屋。”
玉衡笑,“怕什么,陛下快过来趴着。”
……
一夜后,玉衡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比干身死,殷郊被绑至天台要处以斩首。阴沉沉的天气充满压抑,时不时飘来刺骨的冷风,乌云好似快要压到了头顶。
姬发戴好盔胄,这个青涩的年轻人好像长大了不少,眉间隐约能见到以后的风姿。玉衡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这几年其实他对姬发的喜欢已经有所下降,毕竟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姬发身边,新鲜感早已消失殆尽。
姬发本来想着待会儿怎么救殷郊,转眸就发现玉衡有些心不在焉。他主动牵起玉衡的手,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然而,玉衡轻轻蹙眉,拒绝了他的触碰。
姬发的手停在半空片刻,然后缓慢收了回来。他有些着急地看着玉衡,“小玉,怎么了?”
玉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思考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变故,是继续留在朝歌还是跟着小姬发离开?
以往含着浅笑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的玉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里甚至有些不耐烦。
就连傀儡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姬发并非不能忍受平平淡淡,只是发现他感受不到玉衡对他的喜欢了。
“小玉,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姬发双手握住他的肩,隐隐有些恳求之意,玉衡皱着眉,他抬头看他:“没有,只是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怎么会就不喜欢了,才几年而已啊。
玉衡轻叹,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小时候喜欢的东西你现在还喜欢吗?”
他说得很轻松,就像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姬发几次想张口,发现他竟然说不出什么话,如果是因为其他的,他会不遗余力地挽留她。
可是不喜欢自己了。
不喜欢了。他该怎么让她再喜欢自己啊。
沉默很久,玉衡推开他的身体,往门口走,就在那抹娇小的身影就要离开视线,姬发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小玉。”
玉衡顿了顿,侧头看他,柔美的脸颊此刻冷得不可思议。
又或许他本该这样,姬发心滞了一下,仿佛不能接受事实。
“这些等我们回到西岐以后,再说好吗?”姬发声音很轻,仔细听还有些抖,但他还是故作没事,“现在朝歌很危险,我让吕公望送你——”
玉衡无喜无悲地看着他,“我不喜欢小哑巴。”
“那我让——”
“小哑巴我不喜欢,西岐我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我不跟你回西岐了,姬发你听清楚了吗?”
姬发已经哭了,“以前你说喜欢的。”
玉衡没耐心再跟他说下去了,凝视了会儿他泪湿的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以前喜欢那也是以前的事情,这一点还不明白吗?他对姬发已经很容忍了,这种爱情游戏,其他人最长则是一月,最短不过两日。
玉衡想着,待到殷郊行刑的时刻,他坐在城阙之上观看着这场争斗,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股黑烟过来,乌漆墨黑的申公豹站在了他旁边。
申公豹挤眉弄眼地看着他手里的酒。
“走开。”玉衡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脚把申公豹踢了下去。
申公豹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他飞了上去,拿着拂尘指着玉衡,“你你你,怎么又踢我。”
玉衡叹了口气,他用了一种很为难的,又极郑重的腔调说,“你长得太恶毒了。”
申公豹:……
我看你全家都长得恶毒。
高台之上,殷寿蔑视地看着手中粗布包裹的头颅,他看了看旁边半跪着姬发,随手一丢,“姬昌啊姬昌,我们到底谁死于血亲之手。”
殷郊震惊地看着这个画面,母亲死后,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就是父亲,宗庙一夜彻底让他绝望,他已麻木赴死。
如今自己的至亲好友也被逼弑父,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
殷郊被毫无尊严地揪住头发按住脑袋,他疯狂挣扎起来,心底的恨意快要冲破肉身,如一只濒死的玄鸟,发出他最后的嘶鸣,“殷寿!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随着殷寿发出指令行刑,西岐的质子们纷纷丢掉盔胄,齐声大喊:“西岐的兄弟们!救殷郊。”
场面一度混乱得不像话,作为领头人的姬发自然也行动了起来,他与殷寿打斗起来,这只西岐正在长大的小猎豹咬着牙一剑刺进了殷寿的胸膛,“天不杀你,我杀。”
玉衡还在慢悠悠喝酒,时不时看了一下底下战况如何,申公豹则啧啧几声,他额头上都有个川字,“我们不妨猜猜到底谁会赢?”
玉衡横眼,“这不是意料之中吗?”
姬发的剑术都是殷寿教的,而且这架势直接被殷寿追着打,谁生谁死玉衡满不在乎,所以到时候这朝歌城换一批人,反正他看着这些熟面孔腻了。
想是这样想,当姬发被殷寿用青铜剑抵着脖子,眼睛都要充血时,玉衡还是放下了酒杯。
再怎么样,玉衡还是想看姬发活着,毕竟他身上的紫雾对他还是谜团。他刚准备动手,就看见那边殷郊被崇应彪砍下头颅,玉衡手上的杯子一下没拿稳掉了下去。
崇应彪举着剑,嚣张地宣布自己的权威,试图掌控这个混乱的局面,“大王已死,从今以后都听我北伯侯的!”
申公豹在人群中巡视,讶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戴着斗笠,姜子牙对危险有一定的敏锐之力,他把斗笠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的脸,潜入人群要离开。
姬发骑着雪龙驹带西岐的质子们冲了出去,崇应彪被他射瞎了左眼,玉衡眼角一跳,崇应彪已经拼了命似的紧随姬发。
他狠了狠心还是没跟上去。
姬发不会弱到被反杀的,至于崇应彪,他对他还没有姬发喜欢呢,管他死不死的。
西岐的病榻之上,姬昌早已梳洗干净,他一脸病容地望着门口,一众亲信们候在身侧,不知过了多久,余晖照射进房间。
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小跑进来。
姬昌看见他,伸出双手迎他,“来。”
姬发回到了父亲的身边,他的坚强在这一刻完全崩溃。他浑身血迹斑斑,眼中充满了泪水,泣不成声。他奔到姬昌的面前,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哽咽着说:“父亲,我回来了。”
姬昌看着姬发,心中充满了欣慰和骄傲。他知道,这个儿子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痛苦,但他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回到了西岐。他拍了拍姬发的手,微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姬发看着父亲的笑容,心中的悲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姬昌轻声问道。
姬发听见这句话,灵魂仿佛被震颤了一下。他低下头,泪水再次涌出了眼眶。他像小孩一样哭着说:“她,她不愿意跟我回来了。”
她说不喜欢我了。
这些年他在朝歌所有的一切全部崩塌,他亲手杀了那个被他视作大英雄的殷寿,他看着一起长大质子旅的兄弟们一个个死去。
崇应彪的血那么热,鬼候剑割断他喉咙的那一瞬,鲜血全部喷洒在姬发的脸上。
姬发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