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斯塔下意识地准备起身逃走,鼻梁却撞到了对方的嘴唇。金发的少女夸张地“嘶”了一声,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大叫:我受伤啦,你要为此负责!
亚利斯塔心想有那么夸张吗,撞得根本也不重,但是回头一看,金发的少女真的捂着脸,嘴唇上有鲜血溢出。亚利斯塔只好把她带到医务室,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在粗鲁推卸责任的话,“为什么这样也能受伤?”
“因为我好柔弱。”帕尔阴阳怪气地嘟囔着,用黑色的尖头玛丽珍鞋偷偷踢了他一下,撇了撇嘴道:“才怪。因为我有凝血障碍啦,家族遗传的。你懂的,一些近亲通婚的罪恶证据。”
亚利斯塔被她十足直白到有些粗俗的话语一下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以合适的社交礼仪回答,直到少女将那块沾血的手帕——一块右下角用红色的线绣着A.T.的亚麻手帕——放进自己外套胸前的口袋里,亚利斯塔才转移话题道:“直接扔掉它就好了吧,反正已经弄脏了。”
“我准备把它装裱起来,挂在我的床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受到男性的礼物!”帕尔语气夸张地说。亚利斯塔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美貌众人皆知,因此他觉得这是一句明显的假话,不过他猜不透对方说谎的意图,总不能是对他有好感吧。
在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帕尔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经挥之不去,亚利斯塔总是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偶遇她,甚至在某个狂风大作的雨夜,他梦见少女带着一头湿漉漉的金发推开了他的房门,突兀地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吻,而他没有拒绝。他们相拥着倒在床上,这时亚利斯塔看见窗外一道惊雷,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他一下子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坐在床上,摁着额头,感觉目前的状况发展到了让他有些头疼的地步。
一个深秋萧瑟的午后,亚利斯塔又在草坪侧面的长椅上遇到了金发的少女。她正戴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嘴里咬着一只铅笔,但依旧能看得出严重的黑眼圈。看到亚利斯塔过来,她哀叹一声,很没边界感地往他身上倒去,“我最近在思考一个令人痛苦的问题,这几乎将我消耗殆尽。”
亚利斯塔并没有后退一步,虽然他通常抗拒别人的身体接触。“我不懂数学,所以帮不到你。”
“你可以,你可以帮到我。”帕尔叼着那只笔,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可以请我去喝酒,然后陪我在河边散步,最后一起跳进河里殉情。”
亚利斯塔:“……”他叹了口气,将帕尔搭在他胸口趁乱摸来摸去的手扯下来,无奈地说道,“走吧。”
金发的少女一下子眼神亮起来:“真的去喝酒?”最后她发现对方只是把自己带到了一家学校周边的餐馆,并且按着她点了一份主食。她知道自己看起来确实相当营养不良,毕竟她总是忘记吃饭。她迷恋胃痛的感觉,胃部的抽痛和毁灭前的紧张感如出一辙,令她着迷。
在那之后他们又约会了好几次——说是约会也并不准确,他们之间的交往,总是以帕尔喋喋不休,亚利沉默以对作为总体的基调。那天他们沿着黄昏下的河流一起走,帕尔习惯性地去拉亚利斯塔的手,对方并没有表示反对。帕尔感觉到那只手的指尖正在自己掌心微微发烫,空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心跳声,好像坏掉的秒针颤抖的声音。
“喂,你不会是在紧张吧。”帕尔有些好笑地问亚利斯塔,“你的心跳好快,我都已经能听见了。你不会要说,只是因为你刚才喝多了酒吧?”
“我倒还没那么蠢。”亚利斯塔侧过身来,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蓝色眼睛在夕阳下像一面冰冷的湖,但是水面的平静已然被打破,正处于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剧烈晃动中。帕尔注意到他的视线,故作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不会想说,你爱上我了吧?”
亚利斯塔沉默着,但罕见地没有反驳。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夕阳的角度略微改变了,将他们俩的倒影投射得像拥抱在一起一般。
“事实上,我是有男朋友的。”帕尔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少女语气轻快地说,似乎并不在意对面听话者的感受,但是她的态度却让人生不出任何厌恶。她冲亚利斯塔伸出一只手来,亚利斯塔下意识地也摊开掌心作为回应,而那里接触到的不是少女柔软的指尖,而是尖锐的笔记本外壳的一角。
少女冲他展开那本明显有些年代的笔记本的扉页——那是她一直装在胸前口袋里的一本——扉页上有一张拍得很烂的照片,有着红色长发的英俊青年正冲着镜头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不过,我们俩目前正处在开放式关系中。”帕尔补充道,“因此,他应当也不介意我和你谈恋爱,毕竟我也从来没有管过他和我哥上床的事情。”
亚利斯塔:“……”
帕尔看着他明显有些呆滞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你相信我刚才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