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允许把在黑色教团内部工作的驱魔师、后勤人员、研究者们被当做消耗品对待么……多么狂妄的理想。
“大元帅的眼睛……”书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书翁真是慧眼如珠。”世初淳摸了下自己的左眼,有些羞赧。“前段时间起就不太好用了,连带着的右眼都变得模糊。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句话,所言不假。好在圣洁仍然是能继续发挥效用。”
纵然时下要她打一场大规模的入侵战,目前她还是有赢下来的把握。
这想法实是谦虚。
以世初淳在黑色教团内部栽种的锦被堆数量来说,莫说当下能赢,就是称上五年、十年都不成问题。
只有一件事比较糟糕,恶魔的机动性较强,会自主升级。而世初淳一旦死亡,以她的血液制造出的锦被堆就永远失去了进阶的可能。
千年伯爵领先他们几千年的科技并不是说说而已。
“书翁,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事。”
这件事,别人也许一头雾水。可七千年来,作为中立方,始终诚实地记录着历史的书翁一族必然了解。唯有咨询他们族人,她才得以解惑。
世初淳请客人入座,“历史上,千年伯爵有没有被打败,或者重创的经历?”
书翁沉吟着,揣着手,闭口不答。
世初淳也没有想过能一下就得到答案,记载的人不愿意回答,她也不好勉强。总不能揪着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衣领子,非要人交代个明白,否则今天就不能从这里出去。
徐徐图之吧。她接通外线,让人先送书翁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坐回座位,提笔处理起了公务。
普通的枪支能射穿恶魔脑门,只是效果等同于零。它们不会死,顶多有点小破损。
但利用从恶魔化的守护者们那得到的数据,改良过出的抗恶魔化枪械,就会对恶魔生效。
做不到消灭,也至少能够暂时击退。
只要加紧研发改良,破坏掉它们也指日可待。真能研发出来的话,出生入死的后勤人员们就不会一直陷入被动。
为此,黑色教团本部科学班全体成员长达几个月都没睡过一次好觉了。拖在地面的数据样本,拉出来,能够绕国家三圈。
“有过一次。”要踏出房门的书翁说。老沉的声音似在揭开一段自己提起来也不免怅惘的往事,“几十年前,千年伯爵曾有一次力量被削弱。以人类的形态,栖身在树海环绕的房屋之内。”
“那是千年伯爵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刻,我们一族曾经讨论过,倘若那时那个人没有失败,这场看似永无止境的争斗或许就能就此画下终止符。”
也不会搭上了他当时的继承人,后来他才会收养了拉比……
“而现在……最能击杀千年伯爵的最佳时辰已经过去。”
人类的下场显而易见。
书翁涂满黑眼圈的眼球骨碌碌地丈量着过分年轻的元帅。为了防止自己在睡梦中咎落,她停止了自己的时间。而别人的时间总是在往前走,总有一天走到她被远远抛下的节点。
他并非无缘无故向大元帅泄露这个久远的秘密。
书翁记载的记录,若非他们自己愿意,被打断骨头,折磨致死都不会告诉别人。
他告诉大元帅只有一个原因。
当年他还没有离奇失踪的继承人,给他寄过来的一幅画像。
画像上是一对相貌出众的双子,坐在笑容满面的夫人左右。大背景是高大的松树,下面站着一位由于风太大,扶着礼帽的家庭教师。
除开几人过分显目的外貌,从其他方面看,就是一幅稀松平常的家庭式野外画卷。
若当事人之中没有夹杂着世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千年伯爵,以及他面前,和画像里绘制的容颜如出一辙的大元帅的话。
书翁合上他那双苍老的眼睛。
这是命运吗?
是谁敲响了命运的钟声?
书翁一族从来保持中立,站在千年伯爵一方,不等同于他们是罪恶的奴仆,加入黑色教团,也不代表他们自愿成为历史的推动者。
他们是一杆笔,一本书,情愿奉献自己一辈子,依照着时代的潮流而动,忠实地登记下世界各地发生的点滴历程。
没成想笔墨纸砚有朝一日会想着翻身做主人。
他的第一个继承人在千年伯爵一方记录史实,出于自身的意愿,脱离书翁,帮助诺亚一族。那这个继承人呢,自年幼起,加入黑色教团,真的能如他设想的那样,等黑色教团有难之时,毫不犹豫地抽身而退吗?
人心是最难把控的。
有时扰乱大局的,正是这些不起眼的情感。
一生履历,丰富得十本书都写不下的书翁,头一回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不由得扪心自问,他是否是那位失踪的继承者消失的幕后元凶?他当下说的话,会对过去有所改变,还是仍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