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众木折,隙大墙坏。世初淳必须保证自己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出最多的事。集结她手头能够集结的力量,尽力推动这争斗不休的千年之章落下帷幕。
她要揪住千年伯爵和诺亚的尾巴,让他们不再藏头露尾,每次出场就从民众那儿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她要黑色教团的成员们昂首挺胸,不叫他们的生活像是黏在玻璃渣上的糖,想尝尝甜头,舔一口就割伤舌头。
此等不公、不正、不仁、不义之事,是时候拨乱反正,回到正轨。
要是做不到,她就会成为那个乱,搅浑这滩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脏水,使活着的生者安居乐业,让九泉之下的亡魂入土为安。
远在西西里岛的彭格列有他们的战场,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战场。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责任而战。两方相隔遥遥,也算为同一个目标战斗着。
“所以,能大致和我说下,以我的身体状况,最多能够维持多久吗?”世初淳问。
被人护送来问诊的医生,扶了扶老花眼镜,有些为难。
她不好意思地开口,“阁下,即使我有着大半生都和圣洁打交道的履历,可关于它的副作用,不论是我,亦或者其他的医者都无能为力。要预测圣洁对人体的影响,判定您的寿数更是难上加难。”
世初淳让医生不要妄自菲薄,请麻烦再跟她多说一些,她急切地需要医护人员的帮助。
“您的装备型圣洁自带的治愈能力,举世罕见。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拥有过。要是您的能耐早些显现……”她认识的那些可怜孩子,此时就不会孤零零地在地下长眠了吧。
“按理来说,您是可以做到自己治疗自己的。遗憾仍旧是医者不能自医。”
“您左眼的寄生型圣洁,附带了时间回溯、时间暂停的功效。可惜,一旦您对圣洁的使用,超过了您身体的负荷,在您所能承受的限度之上,您就会直接咎落,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因此,您目前处于一种暂时活,随时死的状态。”
啊,真是悲观的结论啊。世初淳谢过医生,心里有了底。
年过七旬的老太太继续讲解。
“据我几十年来给多位驱魔师诊断过的经验来看,非圣洁适合者强行融合圣洁,不当场咎落已是万幸。您是托了寄生型圣洁的福,有时间暂停这个能力的存在。虽然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类似的情况,我更倾向于这是您本人的力量,而您对此并不知情。”
“我合理推测,您的身体正在承受相当大的负担,大到只要您一终止圣洁的发动,就会立即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好在您这两个圣洁几乎完美地弥补了这个残缺,让您能够维持在某个平衡点,持续发动。而且它们是两个成熟的,早早武器化,并且压制住自身力量的圣洁,而不是还没有修饰过的原石。否则你一接触,强烈的冲击就会使您立马衰亡。”
“但即使能够暂停、回溯您的时间,那对必将造成的伤害来说,亦是不可逆的。您的左眼会随着您对圣洁的使用逐渐失明,继而引发双目失明,这是圣洁带来的副作用,无法用圣洁来修复。”
“当您的眼睛彻底无法承载住圣洁的威力,不管是咎落亦或者猝死,您的寿命都会走到尽头。”
“谢谢您的坦诚。玛丽奥医生。”
世初淳郑重地感谢老太太,向她鞠了个躬。她站起身,恭送医生出门。
“如果有人跟您问起我的情况,如实回答就可以了。”世初淳在医生的衣兜上,插上一朵白色蔷薇,“要是他们胆敢找您麻烦,它负责会保护您的。别担心。我会派人护送您,保障您的安危。您今晚必定能够安全地到家,和家人们团聚的。”
见多识广的医生点头,表示明白。
临关门前,在那扇大门要遮蔽她的视线之前,玛丽奥医生伸出手,挡了一下呈闭合动作的门板。
低着头的女性负责人抬起头来,朝她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要说什么呢。她并不知晓站在跟前的年青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只是凭借着那股莫名其妙的直觉,在看到黑色教团比以往都戒备森严的环境,领悟了此地必当发生了某些不能与外人道之的变动。
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于民众而言,是利是弊,她都不清楚。这位美丽的小姐,年纪轻轻,肩头就要抗下许多的重担。兴许寿命还没有她一个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婆子的寿命要长。
“这位小姐……”
“您请说。”
“我很感激教团。”
玛丽奥医生以一种追溯往事的语气,凝视着身前某种意义上能打、能奶、还能抗的全属性驱魔师。
口中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像她日渐衰老,抽干了水分,只剩下一堆褶皱的皮囊,“是驱魔师大人在恶魔的手下救下了我,赋予了我的第二次生命……我却没能救下她,之后我就开始学习医学知识。”
“黑色教团也许做错了很多事,但是它也做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好事。消灭恶魔无人赞扬,反而备受争议。救济百姓被视作理所当然,民众有什么还会进行刁难。”
“我明白人们的悲愤、不甘需要有个发泄的出口,也明了他们不敢得罪滥杀无辜的千年伯爵,继而将怨恨统统洒在四处奔波的驱魔师们身上……只是……”
玛丽奥医生伸出手,近乎胆大妄为地,握住这位一个念头就能轻易将她杀死的驱魔师的手。
“我认为那不公平。”
“您放心。”世初淳回握住她的手,“我会尽我的力量,处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