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原本以为拔掉了那个叫做露琪的妇女,那些不成气候的低级恶魔就会消停。没想到起了反作用,没有话事人的带领,令那些智商、情商严重不高,只会拙劣地模仿人类的家伙更加凶猛地反扑。
它们不满足于一味的狂轰滥炸,放毒、污染等手段也层出不穷。
基于抵御恶魔的首要任务,阿诺德和世初淳居住在同一个房间。世初淳睡在床上,他在床下打地铺。这就挖掘出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
人偶小姐的作息和工作习惯和他不同。她早起出门要提前做准备,遇到重大事项还会紧张到一晚上睡不着觉。从眯眼到睁眼往往只隔了一、两个小时。要关修道院的门回家反而拖拖拉拉的,警惕着哪里没有完美收尾。
不管是太早起床还是太晚收工,都源于没法把控时间,一天很快就要过去的焦躁感。
阿诺德则固定一板一眼得多。
他该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收工了立刻就要下班,风雨无阻。
谁阻扰就干掉谁。一切没有以增加利益为前提的额外工作,一个都别想他担。
人偶小姐这类经常被奴役,还主动去服役的工作狂,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台从早到晚轮轴转的机器。
阿诺德的五感敏锐,一丁点动静就会被惊扰。世初淳只要一起身,他就会发现。第一天住同一间房时,天不亮世初淳就在为出门做准备,阿诺德都惊呆了。
他本人再惊愕,依然是一副风雨不动的形象,藏在怀中的手铐动了动,忍住没拿人。
同居第三天,睡不踏实的世初淳要起身,被一双手摁了回去。
第一次开机被强行中止的人偶不信邪,要坐起身,就又被按回去强制关机。
黑暗中,人偶小姐两只眼睛眨了眨。建立在朴素的唯物世界观上的理解,让她去除了深更半夜有妖魔鬼怪在作乱的设想。在除开一就是二的前提条件下,她发问,“阿诺德先生?”
“还早。继续睡。”阿诺德先生的话照常简洁明了。
“不早了。起床要刷牙、洗脸、洗衣衫、晾衣服……”剩下的话没说完,她就被套进棉被里裹着。很明显阿诺德拒绝和她对话,并且强烈要求她按着他的生物钟执行。
傍晚,修道院最后一名信徒千恩万谢地辞别,教堂只剩下世初淳和阿诺德。
她还没说话,阿诺德就秉持着能动手就不多说废话的要义,三下五除二打包看护对象的全部物件,提在手心。至于看护对象本人就用手铐铐住带走。
似曾相识的场景发生在遥远的过去,一心巡逻的云雀委员长也是这样绑住她的双手,在一群师生的见证下带走了她。
恋念是块烫手的山芋,吃在嘴里,烫到喉咙,还噎在心里。脱胎于尘封在脑海的琐碎过往,总有一股百折不挠的劲儿,割断了再生,拔除了又长。从流泻的遗憾里汲取旺盛的生命力,一次次得寸进尺,顽强地生长。
大抵思念的源头都俗套,早就散场的终局到底难以圆满。望着和故人相似的容颜,世初淳情不自禁地怀念起从前。
明明当时也有许多困苦难当,却在时光的粉饰下分外幸福美满。她不可遏制地回顾起校园,想那些挥挥手告别转个身,再难相见的友人同学。
是抱着书废寝忘食地啃,攻克一个又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难关。背书的速度远没有忘却的速度快,奋笔疾书地赶着作业,一看时间已近午夜。
是和朋友们说说笑笑,逛街陪聊。学生们的制服绘制出一道别致的风景线,装点着街道大大小小的门店。
年少的友情就像梦一场,至多让人们相识几年。用短短几载相知相识,再用于后岁月道别。
在那个时代平平安安地长大,友好的朋友在身边,亲近的家人在眼前,像是无数人心驰神往的伊甸园。
打量着和云雀委员长相似的容颜,世初淳欲开口已忘言。惘然的情感在胸腔生成发酵,迟迟没有变动的目光杂糅了几分伤感,她后知后觉地留意到自己的僭越。
云之守护者浅色系的发色无不强调着他和她朝夕相处的云雀委员长不是同一个人,可她望着那张和云雀委员长十分相像的面容,就不能控制住自己认为那是云雀委员长长大了的模样。
回不去的从前总令人怀念,没能抵达的未来也幻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