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挨骂的同时,不远处慢悠悠走来两人。
其中一人一身银甲威风凛凛,腰间配把蛟骨剑,似乎刚从战场下来,身上带着伤,脸色有些发白。
饶是如此,她身上气势未减半分,身姿挺拔骑在似龙亦似天马的中山兽背上,依旧寒气凌人。
“不去,本座恶心男人。”
“女人?也不去,你到底犯什么贱,殷勤从早献到晚,有屁就放。”
契道城城主恭恭敬敬跟在中山兽驴蹄后,苍蝇似的搓着手,正要说话,却被她打断。
“前面怎么回事?为何有穿着契道宗服饰的弟子在闹事?”
城主闻言,不由分说便要为契道宗弟子解释,“可能是妖孽作祟之类琐事,他们自会解决,不劳您费心。”
“什么妖孽?”女人冷冷道,“分明就是个小孩,你眼瞎了?”
“这些年契道宗不知谁在做主,教出来的弟子越发没规矩。”
她踢城主一脚,居高临下,正正好踢他后背上。
“去问问怎么回事。”
城主应了声,理理衣冠,装得人五人六走上去。
人群自觉为他让路,没等他开口,那弟子瞧见他,心里一惊,飞快调整好表情,迎上去恶人先告状。
“城主大人。”
他先作一揖,收起脸上恶意后好不容易像个人,说的却不是人话。
“弟子惶恐,这点小事竟惊扰了城主大人。”
城主很吃他这一套,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具体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
弟子满口胡诌,指着可怜巴巴站在墙角的小十一道:“这小姑娘,说要报名,却拿个假名糊弄人,多问她两句便哭,不知来路,连个证明身份的玉牌都给不出来,我怀疑........”
他附到城主耳边低语两句,城主眉头渐渐皱紧,表情严肃。
“此话当真?”
管事弟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城主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朝孤零零缩在墙角的小十一走去。
他随手从路过的铺子拿了块糖果,递到十一跟前。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十一眼圈红红地望着他,不敢伸手拿糖,即便她很爱吃甜,在家很少吃到糖。
她小声道:“人家叫十一........”
“哪个十,哪个一?”
“人家不知道.......”
“你爹娘呢?没来送送你?不会是死了吧?你是孤儿?”
他这么一说,小十一就更怕他了,瑟缩着身子往墙角里躲,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人家不是孤儿,人家有爹爹娘亲的,爹爹娘亲要忙别的事情,是阿呱送人家来的.......”
城主不耐烦地打断她,“人家人家人家,人家来人家去的,吵得我脑仁疼,一个字没听清,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小十一紧紧咬住嘴唇,好不容易才憋住没让自己号啕大哭出声。
城主冷声道:“重新说一遍。”
小十一埋着脑袋,声音很小很小地说:“我不是孤儿,爹爹娘亲.........爹爹娘亲.........”
她最后还是没憋住,“汪”地一声大哭出声。
十一哭着大声说:“他们不要我,要把我丢掉。”
她哭着喊着要阿呱,又喊爹爹娘亲,求他们不要丢掉自己。
可是阿呱没有出现,爹爹娘亲也没有出现,她从来不是家里受宠的小孩,爹爹娘亲不喜欢她,哥哥姊姊也嫌弃她。
只有阿呱对她好,阿呱带她出门玩,还给她买糖,谁欺负她阿呱就打谁。
阿呱对她最好了。
可是现在阿呱也不见了。
阿呱也不要她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喜欢她,再也没有人对她好了。
小十一一哭起来就想起好多好多伤心的事情。
她以前总是让自己快快乐乐的,这样就很少会想起难过的事情。
可是快乐的事情太少了,她还这么小,不那么会自娱自乐,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快乐。
她明明已经好乖好乖了,每天都很听话,爹爹把她关在小小的院子里,不让她出门,她就从来不出门,只一个人在院子里自己和自己玩,有时候有小鸟飞过院墙,她也会和小鸟玩。
她的朋友很少很少,几只小鸟,几只会翻墙的小猫,还有阿呱。
她手里还攥着阿呱给她买的鸭子糖,上面沾了些灰尘,那些人推她骂她,她都乖乖的没有闹,还把鸭子糖保护得很好。
城主被她哭得头疼,余光瞥见那骑在中山兽背上的女人握着缰绳向这边缓缓踱来,心又惊又怕。
他将火气撒在小十一身上,一巴掌拍掉她手里的鸭子糖,恶狠狠道:“闭嘴!不准哭!老实交代,干什么来的!”
十一呆呆地望着地上碎掉的鸭子糖,哭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紧紧护住怀里唯一剩下的小波浪鼓,另一只手抱着脑袋,害怕挨打。
她明明这么小,却已经有很多应对挨打的经验了,打伤脑袋会变笨,她不想变成笨蛋。
“嘿——”城主撸撸衣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契道城城主,难道还会动手打你这么个小孩?”
“本座看你就是这意思。”一道泠泠女声穿过人群。
十一泪眼婆娑望过去,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轻巧翻身下马,单手握住剑柄,面无表情缓步走来。
城主小跑着迎上去,刚要开口说两句讨好的漂亮话,女人“哗啦”拔出剑,剑穗飘摇,冰冷的剑刃已然抵在他脖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