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急事,不想跟你吵,下次再说吧。”
“你可知永阳王的身份?”
林逢春脚步微顿。
“永阳王萧棱,皇帝幼弟,拜东扬州刺史。萧智献是永阳王的爱子,皇帝的侄子。狗皇帝宽纵宗室,我不管你怎么闹,莫要牵连寨中!”
“你放心,我不像有的人,做着山匪,胆小怕事,披着羊皮,拥着娇妻,惯着儿子,窝在山阴县里,美得不知东南西北。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你们!”林逢春丢下话,脚步更快。
林召龙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转向邓摩女气道:“这个混账东西!你听她说什么话!夹枪带棍,句句讽刺!我本想来看看她……果然不该见!”
邓摩女叹息:“姐夫,早让你收收脾气,快两年没见,一开口又骂她。”
“难道不该骂?”林召龙忿忿,“从前就各种胡闹,现今不好好呆在寨中,一心想着男人追到书院——幸而还未出岔子。”
“春儿向来莽撞,我瞧她去书院性子反而收了许多,也更明理。”
林召龙揉揉眉心:“你总为她说好话……罢了!我管不了她,你多费心。”
沈灿和汪峤之在房内换装,磨磨蹭蹭,终于开门。沈灿先出来,他身量高大,喉结明显,女子衫裙绑在身上,甚是滑稽,脸上胡乱搽脂抹粉,烈焰般的红唇,十分夺目。
就算梳着女子发髻,装上假胸,夹上耳坠,也一眼能看出是个男人,陆序都憋不住笑出声。
汪峤之第二个出来,有沈灿的惨烈在前,他显得正常许多,至少衣服妆容都中规中矩。他肌腰清癯,走起路袅袅婷婷,一步一摇,扯袖掩面,颇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
陆序评价道:“沈灿绝对不行。汪峤之还可以,但骨架宽大,仍有硬伤,不够妥帖。”
余下的眼睛齐刷刷看向谢瑧。
她很想变成一只小虫子飞走,但顶着期盼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说:“我……我试试。”
她在房内换衣服,旁人在外等。
汪峤之道:“谢公子清秀,应该很适合。”
沈灿颔首。陆序则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微笑——谢瑧啊谢瑧,叫你与我作对,今日总算让我出口恶气。
半晌后,谢瑧推门而出,交领短襦,水绿长裙,腰间系一条宽带,抱腰修身,更显飘逸灵动。她不施粉黛,随便夹上珍珠耳坠,故意举止豪迈。然而她本就为清丽佳人,皮肤白皙,五官合宜,动静自有一股婉约风致。
沈灿怔了一瞬,惊叹道:“景游!你、你太适合了!”他意识失言,连忙找补,“不、我是说……如果你出马,一定能潜进别馆。”
汪峤之失落掩袖道:“谢公子,我承认你在我之上了。”
而陆序呆立原地,手上忘记了摇羽扇,一双眼睛黏到谢瑧身上。他是陆氏长子长孙,自小矜贵,身旁有形形色色的美人,窈窕丰腴,各有千秋,可他从未见过谢瑧这般美人。有的人,需得华服美饰才能出众,有的人不用修饰却能让麻布粗衣变作不凡——谢瑧就是后者,明明身上的衫裙和汪峤之同一款式。
谢瑧平时仪态风雅,换作女装更是端庄清贵,蕴藉风流。
陆序本想用妇人衣服羞辱谢瑧,但没料到一个男人,能比芸芸美姬高出一截,让他的心无所适从。
谢瑧不耐烦地皱眉叉腰,粗犷道:“要不是为了王小娘子,我才不穿女装!就这一次!”她恶狠狠地看向陆序,“你的计划最好顺当,若出岔子救不回王小娘子,我不会放过你!”
陆序冷哼一声,挪走视线,摸摸鼻尖,强行镇定道:“你不用操心!男生女相,内虚外弱,不堪大用,难怪总有妇人之仁。王山长是时候知道谁更可靠——我以吴郡陆氏的名望作保,一定无虞!”
酉正,日落西山,天渐大黑,王媛姿申初失踪,已经一个半时辰。
萧世子东山别馆。
林逢春泅水从看守稀松的后山爬上,借着昏暗躲在山石后。等了许久,才抓到一个提灯落单的小厮,将他打晕,扒下衣服换上,不动声息地混进奴仆队伍。
别馆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廊幽径难辨通向。邓摩女说东山别馆主建筑群在东边,她便摸着黑往东走。行有一刻,她望见一幢灯火通明的四柱大殿,周围燃着长明宫灯,映得如同白日。丝竹声悠扬传来,殿前婢女奴仆排着长长的两队,捧着佳肴鱼贯进入——里面定然极尽奢靡。
贵族纵情享乐无甚好看,她远远望着,思忖王媛姿若真被永阳王世子劫走,会匿藏何处。
突然一个女子从殿内踉跄而出,一边被拖拽还一边尖着嗓子高喊:“我不服!萧郎!奴家丽质天生,只是耶娘把骨架生得大些,怎么就是下等货色了?!奴家的好,萧郎还未见识,怎的如此无情!呜呜呜!”
女子哀哀怨怨地被两边奴仆强硬架走,林逢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身形熟悉,好像认识。她悄悄靠近一看,天呐!虽着女人衣衫,抹着脂粉,却明明白白是一起来山阴的汪峤之!
他怎么在这?他怎么穿女装?他怎么喊萧郎?他怎么被拖走?
一连串的疑问消化不来,林逢春病急乱投医,索性先跟踪汪峤之,看他会被带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