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瑧望着茯苓糕,凝眉道:“巧立名目加收市税能搜刮多少?我在栏台寺见到魏傿认捐的金佛,真不知能抵多少税款。”
林逢春听到“金佛”眼睛放光,央谢瑧多说些,谢瑧却十分警惕,不肯多提。
“嘁,不就一尊金佛吗,不说算了。”林逢春不讨没趣,道,“提到魏氏,我正要告诉你,在多宝桥横冲直撞害你落水的马车,就属魏氏。”
夏小满已将最新打探到的消息反馈,马车属于魏氏,车夫孙麻是隶属魏氏的苍头,一向听魏宅差遣。通过多宝桥之前,马车下来过一个年轻女子,是县令魏傿的如夫人玎玲。侍从挥鞭抽刀,必是得到车内主人指令,但究竟谁是这个主人,不顾人多也要冲过多宝桥,未能查探清楚。
至于魏太恭,那日一大早就进了千金馆,到深夜才离开,并无异常。
“我还以为肯定和魏太恭有关系,没想到不关他的事。”
谢瑧一来惊讶她在追查马车,二来惊讶她能打听出这么多消息,问:“你自己查的?”
“是夏……”林逢春紧急打住,夏小满是自己的暗棋,没告诉过她,现在也不能卖他,“下了大功夫才查出来的。”
谢瑧将信将疑,转而道:“那马车冲撞致人落水,害死五人,县衙都不管,天底下竟有这般匪夷所思的事。”
“无人去喊冤,也不知凶手,官府本就属于魏氏,怎么管?若不是害你落水,我也不稀罕问。”
谢瑧忽略林逢春带些暧昧的话语,蹙起眉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
“找出孙麻揍一顿?问出谁指使再过去打一顿?”
林逢春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阿瑧,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谢瑧以手扶额:“你还是这样。”
“血债血偿,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谢瑧的目光移向桌子正中的糕点:“逢春,你别管了,让我先处理。”
“你打算?”
“报官。”
林逢春的眼珠子都要瞪掉在地上,不可思议道:“谢瑧,你报魏氏的官抓魏氏的人?”
“比起魏氏,他们应该先是朝廷的官,百姓的官。”
“得了吧。要真像你说的,怎么会想着法儿盘剥平民?根本一点儿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谢瑧眼神黯了黯:“私刑处置,虽然快意,恐有遗祸。”
林逢春不以为意:“就算他们想报复,也得之后,况且谁知道呢。你去报官,现在就能得罪魏氏。”
谢瑧低下头,犹豫再三,道:“大梁自有法度,若这种事官府不管,平民能如何呢……我还是要试一试。”
“唉,傻子,我说不过你。”林逢春抻了抻手,伸个懒腰,“报官的话,你要怎么做?”
她们计划在下一个旬休日报官,这期间许多事需要准备。谢瑧先挨个寻有人丧命的五户人家,结果三户听她说个开头就直接关门,剩下两户请她进去坐下,听完又请她出去。没一户想因人命报官,这很难办。
每每吃闭门羹,她回头总能看到林逢春抱臂微笑,一副果然如此的得意神情。
林逢春脸上的红掌印早消退了,耳中嗡鸣也在七天内消失,经过谢夫人仔细复诊,已无大碍。
好不容易可以重新出门,她第一件事就是陪着她。
谢瑧想她喜欢自己,不该与她这样亲近,可不知为何,有她陪着总是更安心。而且自那次后,林逢春再没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也许她搞错感情,并非那种喜欢。
反正林逢春不再越矩,自己也不该胡思乱想。
“哈,官府的名头比山匪还好用。”五户人家都问过后,林逢春忍不住戏谑,“我真该搞个官做做。”
“女扮男装,进书院都难,还做官……”谢瑧争辩。
“嘿,都说放鹤书院有利于仕途,扮都扮了,捞个官儿做做有什么难的。”
谢瑧无心与她拌嘴,难得下山一趟,想到任氏兄妹家中丧事,便去他们家看望。
上次不仅救了任盆儿出狱,谢瑧知晓他们艰难,还多借了些钱让他们好好送走父母,是以任盆儿不再对她敌视,沉默地引她们到灵前祭拜。
祭拜完毕后,谢瑧与他们聊起想要报官但遇挫的事,任盆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自己走到外面削木头。任筐儿虽很惊讶谢瑧的想法,但愿意提供帮助。
都是街坊乡亲,她认得其中三户人家,领着她们上门重新拜访一趟。这次有熟人领路,比上次顺利多了,三户人家都愿意多聊一聊。
第一户是一家三口赶庙市,妻子被挤落水丧命,留下丈夫和三岁的孩子相依为命;第二户是老母去集市买物件,无辜遭厄,子女三人肝肠寸断;第三户是八岁的孩子被家人领着到庙市玩耍,不幸夭折,夫妇二人悲伤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