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豹脸上沾着茶渣,忙道:“小人该死!公子,小人还是功夫不到家!”
“出去重沏。”
陆豹答应着退出去,又听到问“魏太恭怎么还不来?”,恭敬回道:“小人已遣人催了三遍,但仍没回信,也许路上耽搁了。”
过了好一阵,他重新端茶入屋,回禀道:“公子,出去的人回来了,说没寻到魏公子,不知他去哪儿了。”
“可惜,本想推荐他代替谢瑧。”
“公子,不管是谁,没人会抢您的风头。”陆豹嘿嘿笑,“不过嘛,肥水不流外人田,依小的看,不能留给谢瑧那边的人。”
陆序想了想:“把史康叫来。”
史康敲门之前,心如擂鼓,之前比试失利,陆公子已大动肝火,不知这次是要做什么?
他进去,垂头站立在陆序下首。
陆序呷了口茶,没有正眼瞧他,只道谢瑧请假,缺了位“侍书郎”,如果山长问起,会推荐他。
史康惊异万分,偷瞄陆序一眼,他神情淡然,说:“跟了我这么久,这点事自然想着你。”
他遂不怀疑,千恩万谢地走了。
史康离开后,陆序唤陆豹随他出门去见王山长。
寒门子弟,有时会有无用的自尊心,但没人面对利诱能不心动,如果没有,就只是诱惑不够高罢了。林谢蒋沈四人,蒋峻伯偏狭,林逢春忠戆,唯有沈灿与谢瑧相识最早,家中最贫,最易撬动。
他将四个人在心里过了一遍,产生了猫玩老鼠的趣味:待将他们四人拆伙,看谢瑧还能如何狂妄!
檀香温暖,谢瑧从深厚的梦境中再次醒来,她瞪着屋顶上的佛教图纹,浑身酸痛沉重,长长呼吸几下,侧过头,看到屏风上歪靠的影子。
她知道林逢春守着自己。
疲惫懒怠,她就用目光一寸寸地慢慢描摹轮廓,想象屏风后的逢春是何模样。
身影一动不动,她也睡着了吗?若是睡着了,会像上次那样流口水吗?
谢瑧悄悄想着,觉得有趣。
忽然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人影被惊动,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谁啊?”
“是我。”
林逢春听出沈灿的声音,打开门,睡眼惺忪问:“什么事?”
“景游醒了吗?”
林逢春正欲说没有,听到谢瑧咳嗽两声,就把他放进来。
沈灿压抑着喜悦,先问候几句身体,才说山长已经找他,让他做第二天的侍书郎。
谢瑧为他高兴,聊了几句,林逢春没接话茬,在一旁研究茶具。他说了几句,自觉离开。
林逢春关上门才道:“若不是你落水,怎么轮到他?”
谢瑧哑然失笑,原来在为自己抱不平,便说自己并不在乎侍书郎,反而不引人注目,更加省事。
听到这么说,林逢春神情松了松,问谢瑧还睡不睡,得到回复后就出去唤牛车准备回书院。
日暮四合,淡淡的月亮攀到天边,林逢春经过王娥君的房间,房内两个人影,传出熟悉的谈笑声。她想了想,还是要和王娘子说下预备走了。
推开门,果然见到邓摩女在里面。
林逢春腹诽,摩姨到底来书院看谁的?怎么自从见到王娘子后,就很少来找自己了?
王娥君比之刚来书院气色好了许多,眼睛笑得弯弯的关照她几句,邓摩女犹保持角色,只道一句“林公子”。
林逢春不让她如愿,将她从王娥君房中叫出来,说今天谢瑧落水,不知那马车主人是谁,劳她帮忙暗中调查。
邓摩女不耐烦,说王娥君就要离开了,这种事找夏小满查探就行,自己没空。
不等林逢春再央求,她就直接甩开人,回房去了。
林逢春气鼓鼓地出客厢,穿过栏台寺广场去叫牛车。
另一边,沈灿在寺庙僧人的带领下熟悉场地和流程,他仰头看栏台塔,月光映照下煞是庄严。
“山耀兄,恭喜啊。”陆序悠悠走近。
沈灿闻声面部僵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陆公子,明日还要多劳指导。”
陆序笑了笑,明白他上次虽不愿帮忙,但不敢和自己撕破脸,这和林逢春、蒋峻伯是巨大的差别。
“放心。你本就是我向山长推荐。”
“你……你向山长推荐的我?”沈灿惊诧。
陆序点头:“谢瑧来不了。整个书院,我看就剩你像点样子,在旁边不至于丢我的脸。”
沈灿看他说得笃定,心中思索:陆序向自己示好,摆明将自己放在他和谢瑧之间,隐隐有逼迫选择之意。为了以后的仕途,不能得罪他,但与谢瑧的朋友之义在先,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陆序不管他怎么想,拍拍他的肩:“山耀兄,难得的机会,明天要好好把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