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闹大,最糟糕不过离开书院回到山寨去,正合自己的意。
可能的暗处威胁,和近在咫尺的女匪,哪个更危险?
她十分纠结,犹豫着到底没开口。
某日上课,谢瑧照例到自己的位置。
袁文济在前面摇头晃脑地讲《周易》,她忽然觉得手背触感湿滑黏腻,偏开书册看过去——
一个椭圆形扁头脑袋吐着信子看自己,长长的身体盘在桌上。
谢瑧毛骨悚然,一瞬间头脑空白,身体直朝后仰:“蛇!”
她“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周围学子受变故影响,纷纷后撤。
袁文济听到骚动声,走过来“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待看清谢瑧桌上物什,他大骇退后一步:“吹、吹风蛇!”
周围学子听到老夫子的惊呼,杂七杂八道:
“怎么会有吹风蛇!”
“吹风蛇毒得很!被咬一口,不死也重伤啊!”
…………
袁文济慌忙急呼:“快去请范武师来!许主事呢?把他叫来!”
一片混乱。
扁头蛇受环境惊扰,直立起前半身,颈部平扁张开,朝着谢瑧吐信子。
谢瑧距离它最多三步,能清晰看到它黑褐色身上的浅色斑纹。
蛇的眼睛深邃黑漆,冷血地直盯自己。
她忘记了呼吸,支起身子想赶紧后退。
“谢瑧,别动!”坐在斜后方的林逢春喊道,“要是动作快了,它会扑上来的!”
谢瑧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林逢春既这么说,她就当救命稻草全然相信。
“你慢慢挪,不要惊扰它。”
林逢春一边说,一边轻手轻脚绕到扁头蛇身后,慢慢靠近。
谢瑧硬着头皮缓缓后移,扁头蛇微微摆动身体向前游动,吐着信子发出“呼呼”声,周围的学子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林逢春距离它只有一步之遥,后方学子却突然骚动。
扁头蛇受到惊吓,骤然腾空跃起,直取谢瑧!
说时迟,那时快,林逢春猛地朝前探身,一手掌劈向吹风蛇头部,另一只手准确捏住蛇的颈部七寸。
扁头蛇反应过来,在她手中剧烈扭动,蛇头疯狂后摆,张嘴欲咬,但林逢春掐得精准,蛇口怎么都不能反身咬到她。蛇身舞动,几要缠住她的胳膊,她另一手及时扣住蛇身,叫它无法得逞。
学子们阵阵惊叫,袁文济不断用手按胸,差点昏过去。
“在哪儿?!”范敬儿拎着个铁笼子匆忙赶来。
林逢春拎着蛇喊:“范武师,这儿!”
范敬儿趋近一看:“嚯!饭铲头!逢春,徒手捕蛇!身手不错啊!”
他打开铁笼,拿布袋套住蛇头,指导林逢春把蛇送进去。
范敬儿关好笼子,朝里骂道:“不长眼的小畜牲,跑哪里不好,到书院撒野!看我不拿你泡酒!”
许踔赶到,气喘吁吁问:“监院,什么事?”
袁文济抚膺顺气,伸手一指:“什么事?!书院里都有了吹风蛇!——近期有没有驱蛇啊?”
“这个……安排在五天后了……”许踔拍拍脑袋,“一向少有蛇,偶尔一只,也难防……我立刻找人驱蛇!”
“赶紧……”袁文济从牙边挤出颤音。
范敬儿提溜起铁笼子,走过去道:“监院,放心!已经抓起来了!无法伤人!”
扁头蛇从布袋里钻出,在笼子里扭来扭去,正对着袁文济吐信子。
老夫子看见它腥红的分叉的舌头,两眼一翻,身体一软,烂泥般瘫倒下去,两侧人慌忙架住他。
这样一闹,夫子突发晕厥,便提前结束课堂。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谢瑧大口大口地呼吸,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林逢春和沈灿将她扶起坐到一旁,她才发觉自己已紧张得脱力,浑身绵软。
沈灿给她倒了杯水:“压压惊。”
谢瑧勉强喝了几口,心情稍有平缓。
林逢春拍拍她的背安慰,发现她背后衣衫早被冷汗浸湿。
“景游,多呼吸,不着急。”沈灿宽解,余光瞥见林逢春黑着脸在谢瑧座位翻看一圈儿,随后大步出门。
他奇怪,依林逢春的性子,应该陪着,怎么这个当口离开?
但现在还是照顾谢瑧要紧。
许久,谢瑧缓回神儿,力气有所恢复:“山耀,我好多了。”
“那便好,我扶你回去休息?”沈灿问。
“不用劳烦你,你把翡墨叫来……”
“——不好了!”蒋峻伯突兀闯进,“景游,你好些了吗?!逢春怒火冲天地揪住魏太恭,说要给你出气——谁都拦不住!”
谢瑧错愕,与沈灿对望一眼,努力撑起身子:“在哪儿?”